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绵绵 11

预估错误,估计再有两章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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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1】


喻文州找上来的时候,黄少天指间的烟才燃了一半。

黄少天听到脚步回头,看到是喻文州,下意识就要把手中的烟头熄灭,手伸出去一半又停住了,回过神来一样,有些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喻老师。”他字正腔圆地和喻文州打了个招呼,有意无意强调了后两个字。

喻文州却接着他的话开起了玩笑:“放心,我不是来查违纪的。”

他也走上露台,和黄少天站在一起,中间隔了点距离。这是要谈心的架势了,黄少天瞟了眼手上的烟,想想眼下的场景,还真够标准的——露台、烟、一个看起来足够迷惘的人。

要他怎么给喻文州解释,其实他抽烟的最大原因是糖吃得嗓子里不舒服?

算了,不解释了,他倒要看看喻文州怎么说。


当然黄少天不是一点不郁闷。和他母亲那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,过去几年一直回避着的问题全被摆到台面上来。加州的夜已经很深了,凌晨时分人的感情仿佛也失去屏障,连他母亲都罕见地流露出一点迷茫、懊悔、脆弱……

——急切而不得章法的爱。

挂上电话,黄少天眼睛还是有些胀,他抬手压了一下,掌心里一点湿意。平常为了预防低血糖,健身房的杂物柜里会备一些糖和巧克力,黄少天过去翻了翻,剥开一颗含进嘴里。

他还不想下楼,不想让喻文州和卢瀚文看到他现在的状态。他自己是从来没详细说过他家的事的,不知道剩下两个人都猜到了什么程度。黄少天舌尖顶着那块糖,甜味在口中逐渐化开,摸出来的时候没在意,是那种硬质的牛奶糖,含久了感觉从口腔到喉咙眼都覆着一层膜。

黄少天皱着眉,咯噔两下嚼碎了咽进去,嘴里还是甜腻腻的有点难受。他又去掏杂物柜,没找到瓶装水,倒翻出来半包烟,甚至连火机也在。

那半包烟,连黄少天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——上学期?上上个学期?从美国回来那阵他时常感到焦躁,为到底要不要出国读研,也为心里杂草一样疯长的念头。海滩夕阳,弯起眼睛微笑的男人的脸渐渐变成喻文州的,那条昏暗的校道甚至在他梦里都出现过。酒精与烟草,这种口耳相传的情绪舒缓剂他都试过,却都没什么用。

或许本质上他还是一个认真且清醒的人,没办法放任自己糊里糊涂地过下去。


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一根含在嘴里。放在柜子里太久,打火机快没油了,黄少天按了几次才点燃。差不多半年没碰这玩意儿,手上的动作还是流畅的,吸进第一口却有些呛。黄少天靠着围栏抽得很慢,大半部分都是自己燃掉的。

就这样也还是被喻文州发现了,黄少天无话可说。

他在等着喻文州开口,甚至暗暗在想他说的第一句会是什么。“少天你想跟我谈谈吗”?好像有些僵硬;“我们在楼下,看你半天没下来”?这个自然点;“吸烟有害健康”?还是算了吧……

黄少天心里还在做着构想,那边喻文州终于说话了,十分寻常的语气:“刚才我问瀚文晚上想吃什么,他说想吃面,你呢?”

这下黄少天倒愣了,他打死没想到这个方向上来。

“我都行吧,不过大夏天的吃什么面啊。”

喻文州笑笑说:“他本来说想吃云吞面的,但冰箱里没有云吞了,于是就改吃面了。”

“小区附近就有一家便利店,不过我不清楚是不是有云吞,我买那种东西都是去远一点的超市,时间上现在还来得及,要不我带你们……”

“不用了,”喻文州温和地打断他,“刚才已经和瀚文说好了。超市要是远的话,我看厨房里还有些需要买的东西,可以等明后天列好单子一起过去。”

黄少天想了想:“也行,我刚想起来有些日用品也快没了,晚上开单子明天去吧。”

喻文州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说:“如果你不想吃面,我另外煮粥或炒菜也可以。”

黄少天赶紧摇头:“不用那么麻烦,就吃面吧。”

“阳春面还是?”

“就这个吧。”

喻文州应了声“好”,两个人沉默几秒,黄少天听见他试探地问:“刚才那通电话,是你妈妈打的?”

直到喻文州问出这句,黄少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状态的松弛,家长里短最容易使人卸下防备——这个喻文州!黄少天没去看他,尽可能无所谓地说了声“嗯”。

“愿意和我聊聊吗?”喻文州温和地说,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如果你需要一些建议,或者仅仅是一个倾诉的对象……”

他笑着补充:“你可以把我当作一只小黄鸭。”*

如果刚才的那声“嗯”还只是不情不愿的低头,那么现在喻文州是真的在撬动他。这个人总是有这样的办法,黄少天几乎认命地闭了闭眼睛,把过去那一个小时的故事跳着讲了一遍。


开场自然是他母亲责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,黄少天没提喻文州他们的事,只是说自己忘了。他母亲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,说那现在正好,你直接给我说说你的想法吧。

黄少天沉默几秒:“我已经说过了。”

他母亲特有的“你不懂”式语气又来了:“你是说过了,但我希望你不要带着情绪去做判断,毕竟这可是有关你……”

“我没有,”黄少天打断她,“我没有带着情绪,只是不想去那边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觉得那里不适合我,”黄少天模糊找了个形容,“没有……归属感吧。”

他母亲叹了口气:“少天,我理解这种感受,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很不适应。你现在这种感受会这么强烈,主要是因为你不长时间生活在这儿,没有同事、朋友……”

他母亲一直说了下去,先是温情牌,聊起黄少天见过的邻居和几个同事,又再一次列举了来这边读研的好处。这一次黄少天没有回避,一条一条反驳过去。

那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了。过去这一年,每一次他翻看他母亲消息的时候心里都在想,像排演了千万遍的台词,等待的一直是这一刻。

长久的沉默,黄少天几乎以为他母亲气得挂了电话。他刚想拿下电话看一眼,忽然听见他母亲又开口了,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试探和小心。

“少天,你是不是……不想和妈妈一起生活?”

这一瞬间的心情,简直像过往十年岁月的总和。黄少天没有刻意去想,但三千多个日夜里被消化与被掩盖的那些忽然又冒上来,冲得他由心到胃都一阵阵泛酸。他几乎竭尽全力才克制住嗓音的颤抖,没有回答他母亲的问题,只是反问:“那你呢?你那么想让我去那边,就只是想用你的方式补偿我,也不管我是不是喜欢、是不是需要?”

谈话就是在这一个瞬间被情绪接管的,这么多年,黄少天第一次听见他母亲哭。断断续续的哽咽里他听他母亲解释,她并不是想要规划他的人生,只是真心觉得这边的环境对他更好,也更适合他。本科时期没有坚持是听说很多学校的本科管理比较松散,怕黄少天过来学歪了,但研究生不一样,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,会更懂得分辨是非。

“当然我来这边不能说没有自己的私心,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,也一定可以给你最好的。但是你那个时候才刚上高中,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,少天,你真的明白你想要什么吗?”

他母亲最后叹出口气,停顿一阵,下定什么决心似的:“如果你真的明白,那妈妈也不拦你。”

Good night,她轻声说,挂上了电话,尾音格外疲倦。

直到电话彻底挂断后的几秒黄少天依然举着手机,微信电话没有“嘟嘟嘟”的提示音,一片空白的宁静,仿佛他们只是还在沉默。

你到底想要什么呢,少天?


“就是这样。”黄少天说,目光投向远方的群山。

他给喻文州的讲述,到逐条反驳他母亲给出的理由后便中止了,后面的情节被他一刀剪去,又粗暴地加上了一个不欢而散的尾巴。

喻文州也扶着围栏,垂着眼睛仿佛在想事。黄少天没等来他的意见,干脆直接问了:“所以有什么建议吗,喻老师?”

“你可以不用叫我‘老师’。”

什么?黄少天转过头去看他。

喻文州接着那句话说了下去:“我也不是站在‘老师’的角度才来找你。”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,“少天,我希望你能对我更加坦诚。”

什么意思,你嫌我……不对,怎么看出来的……黄少天其实有些心虚,本身又还在情绪里,听了这句话火直接被燎了起来:“坦诚?坦诚应该是互相的吧?你做不到对我坦诚,却要求我对你坦诚,不是老师找学生谈心是什么?”

他直接地看向喻文州,毫不打算掩饰眼中的敌意。喻文州微微皱起眉:“少天,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自己知道,”黄少天豁出去似的无所谓态度,“我在书房问你的事,你对我坦诚了吗?”

他顿了顿,咬咬牙还是说了:“你和周杳,那个时候是一对儿吧?学校里把你换掉、最后毕业照也没来,是不是你们的事被她爸妈发现,绕过她直接捅到了学校?”

“我那天看到了,”黄少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笑起来,“喻老师。”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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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 梗源小黄鸭调试法,指调试程序时在旁边放一只小黄鸭(或者别的什么也可以),然后对鸭子一行行解释代码,可以理解为在倾诉的过程中促使自己整理思路,进而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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