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绵绵 10
大概还有两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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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0】
通了大半个宵，黄少天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中午。
熬夜太狠的损耗根本不是睡眠能补足的，黄少天狠狠往脸上抹了几把冷水，脑子里依然浆糊一样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。他拉开房门，自己都觉得跟个丧尸似的，就这么直着眼走到冰箱前，开门，手指伸向冰汽水——
一只手按在了他手上。
黄少天机械地拧转脖子，他甚至怀疑能不能听到吱嘎吱嘎响，喻文州在很近的地方笑着看他：“空腹别喝汽水，很快要吃饭了。”
喻文州没有松手，就这么拖着他的手腕带进餐厅。黄少天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，任凭喻文州牵着他走，没有反应，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怎么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卢瀚文已经坐在餐桌边了，正在摆弄手里的iPad，看见黄少天进来，活力十足地和他打招呼：“黄少早上好啊！”
黄少天也在桌边坐下，喻文州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。黄少天抬手掩住了一个哈欠：“早上好——哦不是，中午好啊小卢。”
卢瀚文仔细向他脸上看了看：“黄少你没休息好啊？”
“还行吧，”黄少天有点心虚地瞟了眼喻文州，“人老了熬不动夜。”
说完这句话他就卡住了，房间里一共三个人，很明显他不是最老的那个，却肉眼可辨地最没精神。好在剩下两个人都没说什么，卢瀚文平板里的游戏开了个新关，而喻文州只是笑笑，又回厨房去了。
他们家的厨房是开放式，和餐厅连在一起独立成一个房间。黄少天盯着喻文州的背影无意识发呆，后者正在灶台前忙碌，娴熟自然得不像第一天来这儿。喻文州简单煲了壶汤，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关火，揭开锅盖的瞬间那些水汽一拥而上，他的半个脑袋几乎都没了进去。
“对了少天，厨房我没打招呼就直接用了，不介意吧？”水汽里喻文州的声音也显得湿漉漉的。
“什么？”黄少天一个激灵被扯回现实。
喻文州转过头看他一眼，抬手关小了抽油烟机：“上午看你没起，就直接借用厨房了，没来得及给你说一声。”
喻文州的目光莫名让黄少天觉得自己像那种醒瞌睡的小孩子，他不由得挺直腰板，摆摆手说：“这有什么，你随便用吧。”想想又飞快补上一句，“该我谢谢你。”
的确是他比较不好意思，一个做主人的在卧室里埋头大睡，什么都没交待，到头来还得喻文州自力更生开火下厨。但他也的确不擅长类似的客套，相反喻文州就能把什么话都说得很真诚。
根据喻文州的估计，离开饭大约还有15分钟。厨房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帮的忙，黄少天有些无所事事，干脆凑过去一起看卢瀚文的平板。
他是在玩一款解谜类游戏，第一人称视角，做得格外逼真，主角正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来来回回较劲。黄少天旁观了一阵，在一个解开机关的方式上和卢瀚文产生了分歧，一大一小一通争执，结果谁都没能成功试出来。两个人还要争，喻文州走过来把一盘菜放在餐桌上。
“先吃饭吧。”
黄少天推着卢瀚文去洗手，临走卢瀚文不甘心地又把平板交给喻文州，这样那样地一通交待。两个人在洗手间折了个往返，回来看喻文州正笑眯眯地坐在桌边，看他俩进来，把面前的平板一推：“解开了。”
“这么快就解开了？舅舅你查攻略了吧？？”卢瀚文直接嚷开了。
喻文州还是气定神闲的：“没有哦。”
“怎么弄的怎么弄的？算了不要告诉我我要自己想！”卢瀚文奔过去继续研究起了平板。
——几乎可以说是久违了，这套房子里这样的热闹、温度、一起床就能闻到的饭菜香。黄少天的父母自然是没工夫做饭的，小学时家里长期请着阿姨，搬过来之后就没再请了。这套房子远，他上初中都是住校，一周回来不了两天。之前在喻文州家虽然也没少见识这样的场景，但在别人家和自己家，到底还是不一样。
黄少天望望窗外，今天天气依旧很好，可以毫无阻隔地眺望到远处的山，山上大片翠绿的树，叶片几乎在闪闪发光。凌晨生出来的那些情绪，天亮后突然就消失了一样，朗阔晴空下只觉得没什么好挂怀。
饭菜已经全部上桌，黄少天在小卢身边坐下，不客气地夺过他还粘在手里的平板：“先吃饭，吃饭的时候要专注！专注知道吗瀚文！”
饭后永远是格外惬意的一段时间，食物所带来的满足感真是没什么能代替的。黄少天看着卢瀚文接着刚才的进度又刷通了一关，想起凌晨承诺的带他参观房子，随口问他这时候有没有兴趣。
“有有有！”卢瀚文从椅子上跳下来。
他们先去了二层，楼梯一上去的那个房间没有做隔断，布置得好像一个小型健身房。靠墙有台椭圆机，墙上镶了几面镜子，旁边一个杂物柜，墙角还摆着瑜伽垫和哑铃。
“其实小区里也有个健身房，但我妈觉得还是在家里弄些基础的比较方便。”黄少天说，“正好房子有两层还不用担心吵到楼下，你们想用的话随时上来就行。”
总的来说二楼的室内面积比一楼小了不少，沿走廊下去就是洗手间和杂物间，再往里就是喻文州住着的那间主卧。黄少天没带他们去那边，转身拉开玻璃门，一行人上了露台。
和预料中不太一样，这个露台看上去光秃秃的，半高围栏，顶上一个遮光棚，剩下什么也没有。卢瀚文扒在围栏上望出去，倒是一片天高地阔。这里不只能眺望到远山，还有小区里排列整齐的楼房。邻近一幢的房顶也有个相似的露台，一看便知经过精心打理，浓郁的绿色里散落着火红的花。
“其实这里本来做了个秋千的，”黄少天踢踢脚边的一块地板，那里的颜色的确和周围不太一样，“后来有一年台风太厉害，架子倒了一半。我妈觉得不安全，最后还是拆了。”
卢瀚文点点头，在露台上来回转了两圈。黄少天看出来这里对他没太多吸引力，很快带他们下了楼。
相比之下楼下的书房可以说是宝藏了——主要是有很多黄少天中学时代的东西。卢瀚文得到了允许，一边研究书架一边发问。
“《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》，”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，“哇黄少，想不到你还看这种书！”
“什么叫‘这种书’，”喻文州轻轻笑起来，“那是聂鲁达的诗，很知名的。”
“那些应该都是我妈买的，我基本没看过。”黄少天坐在电脑椅上，老神在在地看着卢瀚文点评他的书柜，“我的那些书基本都放在上面，你要看的话往最顶层找找。”
卢瀚文点点头：“原来如此，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给女同学写情书。”
黄少天乐了，论垃圾话他什么时候输过：“看不出来啊小卢，你对写情书这么熟练？”他瞟瞟喻文州，“正好喻老师也在，要不要让他现场指导一下？”
“黄少！”
眼看卢瀚文耳朵都有点红了，黄少天过去摸摸他的头发。“好了不逗你了，”他伸手从柜顶取下一个砖头厚本，“对编程感兴趣的话后面可以看看这个，走的时候想带走也可以，要是太重不愿意带，我那里还有扫描版可以传给你。”
卢瀚文看着封面：“《算法导论》？”
“是啊很经典的，程序员居家旅行必备，”黄少天随口就来，“带在身上还可以防身。”
卢瀚文掂着分量说谢谢黄少还是给我扫描版吧，抬头却注意到书柜顶层平躺着一张相片，原本应该是放在那排书的顶端，刚才抽书时被带出来了一点，露出个塑封的边角。
“那是什么？我可以看看吗？”卢瀚文指着那个边角说。
“哦这个啊，”黄少天伸手把它摸下来，“是我高中的毕业照。”
那是一张在教学楼前的合影，和任何一张毕业照一样，最下面那排坐着校领导和老师，后面两三层架子上站着学生，齐齐整整穿着校服，对镜头笑出一排白牙。
“找到你了黄少！”卢瀚文指着画面里一个小人。
他把相片举到眼前，比对着里面的黄少天和他面前这个，得出的结论是“黄少你变帅了！”。黄少天冲他露出个“那是自然”的笑，却又听见他说：“诶舅舅，这张毕业照里……没有你吗？”
黄少天的笑僵在脸上，喻文州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，依然是心平气和的：“是，当时我有点事，就没去。”
所以其实当时是通知了喻文州？黄少天克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太惊讶。隔了这么久，他自己都没想着究底的事，突然就得到了答案，可是为什么……黄少天还清楚地记得拍毕业照的时间特意定在周末，而且是提前通知的，喻文州是有什么事，以至于连半个小时都抽不出来？
那边卢瀚文还在为这件事打抱不平：他舅舅毕业后带过的第一届学生，毕业了连合影里都没出现，简直岂有此理，再不济P上去也行啊！喻文州笑了，在旁边宽慰道：“其实我在少天他们班只是代课，不算正式的。”
这样啊……卢瀚文终于不再纠结这事，把相片放在桌子上，说他去趟洗手间。“你们要去别的房间的话不用等我！”他不太好意思地飞快补充。
卢瀚文离开了，可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动。黄少天伸手拿起照片，毕业以后他其实很少再看。两年过去了，上面的一张张面孔还是很熟悉，黄少天几乎不费什么力就找到了郑轩、方锐、他们一直以来的语文老师……还有周杳。
“其实当时有传言，说学校打算留你转正。”黄少天突然轻声说。
喻文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，大概过了两秒，开口带了点玩笑的语气：“还有这回事？我怎么都不知道？”
“我朋友的……亲戚是学校里搞行政的，听他这么说的。”黄少天含糊地说。
“他还说什么了？”
你在套我话？黄少天警觉地瞥了眼喻文州。
喻文州轻轻笑了笑：“别多心，我是想要是还有什么传言，今天可以一并解释了——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。”
“后面就没什么了。”
“那可能只是有人在这么提议吧，后来没通过也正常。”喻文州说，“毕业班的地位和其它年级不一样，到高三突然换人，对原来那个老师不公平。”
这理由合情合理，换做任何一个人，郑轩或方锐，听他这么解释肯定会觉得当年事就是这样，可黄少天偏偏在那个晚上折回教室，又沿着那条路撞见了他们。
几乎是最后的机会了，到底问不问呢。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开口的艰难，承认自己曾作为一个窥探者，困在一桩八卦里纠结了三年。
——一桩八卦而已，为什么会对他重要成这样？
突如其来的迷惘瞬间淹没了他，喻文州的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水面传来，很轻，轻得如同一声叹息。
“少天，你想和我说的，就只是这个？”
黄少天猛地抬头看他，那种神态，像极了一个挣扎出水面的溺水的人。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桌面上的手机已经一连串地响了起来。黄少天抓起来一看，是一通微信电话，他母亲打的。
——糟了！黄少天这才想起凌晨被他点掉的小红点，起床后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。
“我去接个电话。”他匆匆撂下一句，握着手机出门，右转，上楼，一直走到二层的露台。
手心里攥着的东西始终在不屈不挠地响着，显然对面丝毫没有挂断的打算。
黄少天深吸一口气，平复情绪按下接听，手机里响起他母亲克制着怒气的声音：“少天，我想我们今天必须得好好谈谈。”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