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绵绵 1
* 非典型师生，不会太长
忙到头秃也不能阻挡我开坑的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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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
黄少天再一次见到喻文州的时候，他刚想过自己不该再次见他。
或者说，不该总想着见他。
下午六点半，夕阳的光烧得四周景物一片金红。吃完晚饭而晚自习尚未开始的时间，校道上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，有说有笑地朝各自的教室走去。
在第一百零一次接受过路群众的注目礼后，黄少天忍不住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没穿校服，头发染成栗色，一侧耳朵上还戴着一枚耳钉。如果他真是这里的学生，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在教学楼下，分分钟是被教导主任抓起来处分三连的典型。
——但问题他现在不是啊！那边窗户后面的几个哥们儿，你们的脸已经快要贴在玻璃上了你们知道吗？玻璃是透明的光路是可逆的我也能看见你们的好不好？时间宝贵的道理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？都念完高二马上就要高三了，有这个围观的时间不如去写几道——
“少天？”
绝不可能认错的声音，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黄少天机械地拧头，内心翻滚的弹幕被这句话砸得七零八落。在开口之前，他只来得及飞快地把郑轩方锐甚至魏琛腹诽一遍——
“喻老师？”
两年前，黄少天从这所高中毕业，去了本市的一所985，念计算机。
他的高中班主任叫魏琛，看上去比一般老师不正经些，实际和学生们关系很好，尤其是黄少天。也就是这个原因，每一年的寒暑假，无论班里组不组织，黄少天都会回高中看他。
到现在大范围的班级聚会已经基本没有了，原来的同学里，黄少天只和郑轩方锐联系比较频繁。原本今天回高中就是约好了他俩一起，没想到事到临头，两个人竟然全鸽了。
约定的时间是下午，黄少天吃完早饭就出了门。他家离市区比较远，家里又没人，去哪儿待不是待着，不如找个人多的地方。
今天天气很好，明媚，晴朗。黄少天没有搭地铁，跳上一辆摇摇晃晃的公交，穿过小半个城市，去他高中附近以前经常觅食的地方吃了个午饭。
没想到他一顿饭还没吃完，郑轩和方锐两个的消息就争先恐后地进来了。
“黄少，那个，不好意思啊，家里临时来了几个客人，恐怕今天下午去不成了。”
“我恐怕也……我表姐的孩子今天满月，一会儿我们全家都得过去，我之前把这茬忘了。”
后面双双跟了一排认罪的表情。
黄少天气得差点咬断筷子，但这些理由又无法辩驳，再说谁让他来这么早呢？然而该槽还是要槽的，黄少天噼里啪啦地刷了一大串文字泡，剩下的两个人自知理亏，不管黄少天说什么反正先应着。
不一会儿黄少天就觉得无聊，把群名称改了个“鸽王争霸”，然后干脆地收起手机，结账走人。
俗话说得好，“来都来了”，黄少天当然还是打算去看看。
一般而言，他们去看老师的时间会选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或晚自习前，总之黄少天至少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。他并不愁如何消磨。高中的存在滋养了这片区域的摊贩，他尽可以漫无目的地闲逛，像以前每一个假期前的傍晚，放了学，但不想回家。
高中的时间表他已经记不太清了，黄少天大概估了个时间，和门口保安一通解释，终于得以走进校门。
他时间估计得不错，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开始十分钟。照例这节课是全校自习，每个班的班主任会守在教室。黄少天寒假来过，熟练地直奔魏琛现在带的班级。
校园里只剩下准高三的学生，高二暑假统一补课，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。黄少天在门口稍微张望了一下，坐在讲台上的却是一个学生，见他站在门外，拧头问：“你找谁？”
据那个学生说，魏琛说他有事先走了，具体去什么地方不清楚，不过晚上第一节是他的自习，魏琛说过要检查作业。
黄少天道了谢，转身下楼，直奔一楼的教师办公室。
魏琛现在带的班在四楼，401，曾经黄少天他们班的教室在三楼，301。两个教室一上一下的关系，都在楼梯边上。黄少天下楼时不自觉向原来的教室看了两眼，里面的布置比他上次来时又不相同，桌椅都换了一套新的。唯一符合三年前那段记忆的，也就是门上的门牌，缺角的瓷砖，走廊的围沿。
在这个人非物也非的场景里，他再一次想起喻文州。
他总是想起他，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理由，想起来的时候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殊感情。
喻文州应该早就记不得他，准确来说是他们。他们班上的大多数人，估计现在对喻文州的印象也很模糊。高三毕业拍合影，都没人想着把喻文州叫来。
所以就只有黄少天一个人一遍遍想，寻不到出路似的。要是面前真有堵南墙，估计已经被他撞了八百次。
他又不喜欢他，他还总想起他。
简直有病。
黄少天使劲晃晃脑袋，试图把那些不相关的念头甩出去。喻文州应该才带完他的第一届毕业班，无论他现在在哪儿，反正不可能在学校。
还有，不要总想着他。这个人是来是走，自始至终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办公室里依然不见魏琛的人影。其他老师告诉他，魏琛离开学校是为了私事，晚自习六点五十开始，你可以吃个晚饭，六点半再回来。
黄少天下午逛吃逛吃，到这个点了完全不饿，出校门再进来也麻烦，他便在学校里慢慢转了一圈。
等他踩着点晃悠回来的时候，魏琛依然不知所踪。旁边的老师不忍心看他第二次扑空，说我这有魏琛电话，要不你给他打一个。黄少天摇摇头，说不用了。
魏琛电话他那里也有，要打早就打了。本来今天过来就没提前告诉他，再说魏琛是有私事，总不好去打扰。
离晚自习还有一点时间，黄少天决定去教学楼前等等——既能看得见办公室，也能看得见教室——要是真等不到就当他今天命犯鸽王。没想到在站了多久就被围观了多久之后，他不光没等到魏琛，还等来了喻文州。
——什么命犯鸽王，这他妈是水逆吧？
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，喻文州走过来，还是印象里笑眯眯的样子，说：“怎么，见到我这么惊讶？”
“有一点，”黄少天很快调整过来，“我以为老师你刚带完毕业班在家休息。”
喻文州无奈地笑笑：“本来是的，但高二有个老师去外地开会，找我帮他代一周的课。”
代课，又是代课，还真是拿你当劳模了。黄少天在心里嘀咕，听见喻文州接着问：“你今天过来是找魏老师？”
“是啊，但魏老师这时候不在，好像得过会儿才回来。”
余光里黄少天瞥见窗户后的几个男生已经收回了视线，喻文州顺着他短暂的游移看过去，猜到发生过什么似的说：“刚才我下楼的时候听见有学生议论，说教学楼前站了个什么社会上的人在等女朋友，他们还在猜是什么人的男朋友这么大胆。”
怪不得这些人好奇成这样——等一下，不是，这都什么跟什么？他黄少天好端端一个回来拜访老师的模范校友，怎么就被打成了等女朋友的社会青年？现在这些小朋友的脑洞也太大了吧？
黄少天干笑了两声。
喻文州也笑了，接着说：“虽然你把头发染了，但我看背影觉得眼熟，走近一看果然是你。”
“你还记得我？”黄少天冲口而出。
他还是问了。
“嗯，”喻文州点点头，狭长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，“当时在班上，你给我印象很深。”
黄少天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哪方面让喻文州“印象很深”，喻文州已经以“其实你们班很多人我都记得”为开头，问起黄少天一些同学们的近况。喻文州没有夸张，他不光记得他，还记得郑轩、方锐……
黄少天一搭一搭应着话，突然搞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恍然。
“对了，一直还没问你，”喻文州笑起来，“你现在是在哪儿上学？”
黄少天告诉他自己的学校和专业，喻文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，再开口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：“少天这个暑假忙吗？”
“不忙，简直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“那你有兴趣做家教吗？”
家教？什么家教？给谁做家教？虽然他的确不知道喻文州现在有没有结婚，但就算他光速结婚生子，孩子也到不了需要请家教的年龄。难道是课外辅导班？黄少天的确听说有老师会在假期接私活挣一些外快，但时隔几年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拉学生入伙，这个喻文州……
黄少天几乎瞬间警惕起来，无数念头纷杂地闪过去，大脑却丝毫不乱，诡异地保持着清醒。
“别误会，”像再次看穿他在想些什么，喻文州解释，“是我姐姐的儿子，今年初中毕业，闲在家里没什么事。我看他对电脑挺感兴趣，正好你不是学计算机？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教他编程。时间上大概一周两次，地点是在我家。”
“在你家？”黄少天几乎怀疑自己没有听清。
“嗯，我姐姐比较忙，正好我在休暑假，就把他送到我这里了。”
黄少天犹豫了一下，没有接话。
喻文州见他这样，顿了顿补充道：“费用的事不必担心，不会低于一般科目的市场价。如果你有什么要求，我们还可以再谈。”
三年过去，喻文州还是和印象里一样，妥帖，得体，恰到好处，不过黄少天犹豫的原因完全不是这个。他不缺钱，也不缺时间，有这么一件能消磨假期的事反而更好。
只是去喻文州家……
黄少天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上，向前跨一步或许能明白很多事，然而更大的可能是万劫不复。
“好。”黄少天听见自己说。
他还是跨出去了。
TBC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