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万里归 (END)

*非典型(其实就是我流)武侠paro

*有微量伞修

写同人当然是要各种paro都!摸!一!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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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,冷得岭南都落了一层薄雪。

喻文州奉了他父亲的指示,搬了张梯子去收梅树上的雪。

梅树是老梅树,生在院墙边。据说当年喻父相中这间院子,为的就是墙边那株寒梅。喻文州站在梯顶,怀里抱着只小瓮,勤勤恳恳扫雪。梅树苍劲虬曲的枝干蜿蜒伸向隔壁院落,喻文州便倚在墙头上,探长了身子去够,偶然一个低头,却发现花树下早已站了一个人。

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小孩,一团稚气的样子,穿极厚的棉袄,戴一顶棉帽,整个人看起来便也像一个团子。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,大而圆,清而亮。

玉盏盛来琥珀光。


那小孩定定地看着喻文州,喻文州便冲他笑笑。那小孩却突然“嗷”一嗓子哭了出来,还边哭边跑边喊:“奶娘奶娘奶娘奶娘,有小偷啊——!!!!”

小孩子吐字不清,那几声“lai凉”混成一片,其气势却足可裂帛穿云。

后来隔壁的奶娘引着小孩亲自上门赔不是,他们是新近搬来的,顺便也探访邻居。原来他们家是遭了瘟疫,小孩的父母都去了,只剩得一个奶娘带着他流落到这个小山村。喻母听说了,也跟着赔了不少眼泪。大人们说这些的时候,喻文州就带着那小孩子在庭院里玩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喻文州问。

“黄少天。”小孩蹲在地上抟雪,头也不回。

那年喻文州七岁,黄少天五岁。


有传言道喻家祖上曾是富甲一方的商贾,惹上了不能惹的仇家,这才退居此地隐姓埋名。至于传言的真假,一直以来却也并没有好事者向喻家求证。

毕竟哪个小山村里没有两个不世出的高人。

喻父是个读书人,也过着所谓读书人的生活,乱涂几笔秋色,闲作两篇文章——当然还有督促喻文州的课业。喻父一生淡泊无所求,虽是中年得子,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也没什么光宗耀祖的期许,可书还是不能不读的。

读书和考功名,这是两回事。

隔壁黄家的孩子差不多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,喻父在教喻文州的时候,顺便也把黄少天接了来。从此黄少天每天吃过早饭便被奶娘带来喻家,奶娘自去帮喻母的工,他就和喻文州并排坐在宽大的书桌后,稚气的童音清清朗朗。

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


喻文州喜静,黄少天喜动。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,总是黄少天在前面满村跑,喻文州在他后头慢吞吞跟着,怀里袖着一本书。

村口有一个缓坡,缓坡上生着一棵树。喻文州坐在阴凉下看书,黄少天折了一段木条在旁边,模仿杂耍班子里舞剑的模样,将那根木条舞得虎虎生风。

“喂,看书有什么意思啊?你怎么就知道看书?”黄少天虽然比喻文州小上两岁,在称呼上却从来不肯客气,心情好便叫“文州”,心情不好便一个“喂”。

“那你说什么有意思?”喻文州反问他。

“当然是当侠客有意思!”黄少天挥动着木条在草地上一阵乱劈乱砍,“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!”

旁边有一个老者醉醺醺地经过,闻言瞪他一眼,“你要杀谁?”

黄少天没敢作声。

后来他们才知道,那个老者叫魏琛,早年行走江湖打败岭南无敌手,人到中年却突然接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的战书。战书口气轻狂,偏要以江湖前程为赌。魏琛败,自此收剑归鞘,跑来这个小山村喝酒养老。

魏琛敲开黄家的门,说他看这个毛头小子颇有些根骨,愿不愿跟着他学剑。

那年黄少天七岁,喻文州九岁。


黄少天长到十五岁上,奶娘也离了世。他打了个包袱来喻家辞行,说此去要闯荡江湖。

喻文州道:“闯荡江湖也不差这一天,今晚给你饯行,何不明日再走。”

黄少天觉得有理。

宴席散后,喻父喻母自回房中歇息。喻文州偷偷拽了一下黄少天的衣袖,黄少天便同他一径来到梅边。树下的石几上,不知何时已设下一套酒具。

黄少天自斟一杯,“好酒!这酒叫什么?”

“你猜猜看?”喻文州卖了个关子。

黄少天端起酒杯仔细闻了闻,歪头想了想,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梅树。

时值秋日,梅花未开,但见得枝外疏星,月满中庭。

“是寒梅清香。”

“是了,”喻文州眼中折出粼粼的光,“这是梅花酿。”

“这样好的酒,怎么之前从未喝过?也未听过。”

“你当然不会喝过,”喻文州笑道,“这是我自己酿的。”

“好啊文州!这么多年了,有好酒藏着不告诉我!”黄少天握着手中的寒梅冻石杯,作势便要直取喻文州的面门。

“别闹,你知道我打不过你。”喻文州虚虚一躲,挥袖格开黄少天的手,“这酒我酿了几年,去年才第一次酿成,原想收在那儿等今年冬天请你喝,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就要走。”

“我毕竟是个剑客。”黄少天收回手来,一口饮尽杯中酒。适才一个来回,满杯的酒竟未洒出分毫。

喻文州低头把玩酒杯。是了,他毕竟是个剑客。

不碍于物,不滞于人。踏尽天涯,潇潇洒洒。


拿杯饮酒总不能尽兴,黄少天索性取过酒坛酣饮,喝得愈多话愈多,一双眼睛也愈发清亮。

“醉笑陪公三万场!”黄少天最后嚷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词,醉倒在桌上。

更深露重,喻文州起身为他披上一件外衣。良久,伸手摸摸他的脸,低低地问,“是何日呢?”



何日功成名遂了,还乡,醉笑陪公三万场。



黄少天总是每年冬天回来,找喻文州赏花喝酒。

说是赏花,可看来看去也就那么一株老梅树,所以主要还是喝酒。

“现在这里还能让你回来的,也就只有梅花酿了。”喻文州说着,给黄少天倒满酒,打趣的语气。

黄少天接碗扬头饮尽,停顿片刻,“也不见得。”


第一年,黄少天看了江南景。秦淮楼头脂粉,乌篷船里秋声。

“秦淮河边的粉黛好看吗?”喻文州问他。

黄少天一愣,“剑客如何在意这些。”

他给喻文州说他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,很厉害的人身边还有另一个很厉害的人。一个几乎通晓十八般武艺,随手抄过一柄竹伞就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,打完三百回合收手,将将好一个平局。

“不错嘛小剑客,接得了我三百招。”

“他只用了六成力。”还年轻的小剑客摇摇头,向喻文州大方承认。

那个很厉害的人叫叶修,叶修身边另一个很厉害的人叫苏沐秋,通晓暗器机巧,称得上“天下第一妙手”。

据黄少天说,那苏沐秋隔三差五便又能捣腾出一个新奇玩意,一捣腾出来就随手甩给叶修,说:“你帮我试试。”

叶修便随手接过,帮他试试。


第二年,黄少天看了京城雪。宝马香车翠盖,红墙白雪明灯。

“王杰希家也藏了不少好酒。”黄少天喝着喻文州的酒,没来由冒出来这么一句。

京城里有一派名为中草堂,既能悬壶济世,也是天下制毒用毒的第一把好手。当今的中草堂堂主,就是王杰希。

喻文州听了,问他:“比我这梅花酿如何?”

“比不过比不过。”黄少天笑着摇摇头。

喻文州颔首,“喝别人的嘴短,此话不假。”


第三年,黄少天看了关山月。长风万里吹度,羌笛险隘孤城。

黄少天黑了,也瘦了,却带上了点豹子般的机敏和矫健。他与喻文州说话,话音里都含着大漠的风沙。

“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寂寞。”黄少天讲他寄宿在关外,大漠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客栈。晚上有人在窗外吹笛,呜咽的笛声伴着风声漫开去,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。

落寞的神情向来在黄少天脸上停留不过一瞬,他很快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,“在大漠里可喝不到这样好的酒。”

“好在这里总是有的。”喻文州亦笑着举杯。


第四年,黄少天身边多了一把好剑。拔剑闻龙吟,挥动浮幽光。

黄少天说,这把剑叫“冰雨”,原本藏于蓝溪阁。蓝溪阁阁主以此剑作奖,邀请天下剑客前来比擂,黄少天恰巧路过,就凑了个热闹。

他这几年都是天涯海角地跑,当然不知这场大会背后一层隐晦的意思是借机选出下一任掌门。参与对擂的不是蓝溪阁的弟子,就是想要一战成名的狂客。

黄少天路过时,站在台上的就是这样一位狂客。

江湖规矩,此等对擂皆是点到即止,可现在台上的那位狂客满面凶光,须臾间已重伤三人。

第三位伤者刚刚抬下,人群中只见一位少年翻身上擂,一柄软剑刺出时如分花拂柳,挽起来若流雪回风——正是黄少天。

那狂客冷笑一声挥剑便砍,黄少天却只是左右腾挪躲闪,乍一看倒像是被追得满场流窜。几十个来回过后,黄少天依然在躲,狂客的剑,却依然没能伤他分毫。

狂客不禁有些急了。

他用的是重剑,又出杀招,每一击都蓄了十成的力。现在场面上虽占大优,但久攻不下,会率先力竭的却是他自己。

可此时他已无法留力,场上掌握节奏与攻势的已然是黄少天。

狂客一声暴喝,崩山击携泰山压顶之势落下,荡开的剑气激起一圈尘土——不中。狂客对此并不意外,他拼尽全力挥出此剑,只是为了逼黄少天与他再次拉开距离,好让他有所喘息。

可黄少天不躲,只斜身堪堪错开剑锋,随即一记升龙斩身形跃起,紧接着落凤斩借势劈下。狂客无奈,横剑一挡。金铁相接,双方都是几步后撤。这一击黄少天占据主动,比对方更快稳住身形。趁狂客尚未站定,黄少天剑又挽起,刺出时疾如闪电。剑光闪动间,只觉一柄剑身幻化出千万道残影,无处可挡,无处可躲,无处可逃。

剑止,黄少天胜。


黄少天连比划带演地给喻文州讲他擂台上的风发意气。狂客下场后,黄少天又连胜五人,直至再也无人敢上台挑擂。

“果然他们都折服于本剑客的英姿!”黄少天最后总结道。

喻文州笑着点点头,不说话。

小山村里也偶有过路的侠士,有关那日比武的盛况,喻文州其实已经从他人那里听过一遍,不过在最后这点上好像有所不同。

那人是这样说的:“那小剑客聒噪得要死,还有谁敢上去与他对擂?”

至于事实如何,喻文州选择都信。


“后来那老阁主没找你麻烦?”喻文州突然想起了一个被忽视多时的问题。

“他差点气得吐血,可许下的承诺又不能收回去。”黄少天笑得无奈,“最后他问我,愿不愿意加入蓝溪阁。”

“你怎么说的?”

“不愿意。”三个字干脆利落。

喻文州不禁笑起来,他猜也是。

喻文州接着道:“我猜那老阁主虽百般不舍,可又怕一旦耍赖,传出去会沦落为江湖笑柄,只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冰雨给你。”

“你只猜对了九成,”黄少天眨眨眼,看起来拼命憋着笑,“他刚把冰雨给我,就背过气去了。”


第五年秋,喻文州外出归来推开院门,一条身影却已坐在梅边,脚边滚着两个空坛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

“你好像并不惊讶?”

“梅花酿的香味我还是认得的,”喻文州扶起空坛,“虽然这酒尚未存到时候。”

“无所谓了。”黄少天一口饮尽坛中酒,将又一个空坛掷在地上。

喻文州揭开一只酒坛的泥封递给黄少天,又揭开一只留给自己。二人对饮,一时无话。

良久,喻文州温声开口:“江湖纷扰,无需放在心上。”

原来他都知道。

黄少天笑:“那你可要想好了,现在陪你一起喝酒的是西方魔教的奸细、与狂客演双簧夺取冰雨的强盗、还有刺死嘉王朝老掌门并三堂堂主的真凶。”

喻文州帮他补充:“不光如此,将你交出去,可换黄金万两。”

黄少天笑得更厉害了:“不错不错。有时候我都想把自己交给嘉王朝,拿赚来的钱换你这里一辈子的梅花酿。”

“梅花酿一直都有,不用换也是一辈子。”


黄少天愣怔地望着喻文州,那双狭长的眼中折出粼粼的光,像极了五年前的那个秋月夜。

坛中酒,心头血,梦里人。

他听见自己喃喃地说:“我曾以为只有无情的剑客才能使得出一柄好剑。”

“那现在呢?”

“我不想当一个无情的剑客,也不想像一个无情的剑客那样用剑。”

喻文州笑起来,“谁说有情的剑客就不是一个好剑客?”

风起,帘落。

屋外是满园秋色,屋内是一室春光。


又是一年冬日,冷而无雪。

喻文州独自坐在暖阁内,推敲一副棋谱。

黄少天已有两年未归。

两年前离开的时候,黄少天说:“我虽然不在意那些流言,可这恶名也不能白白担着。真相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,我要去把它查清楚。”

喻文州亦知别无他法,点点头,轻声开口:“嘉王朝的新掌门陶轩,恐怕早有反心。”

黄少天一愣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喻文州吻上他嘴角,“路上小心。”


嘉王朝老掌门一案终是在今年水落石出,原来雇凶杀人又嫁祸给黄少天的,正是现任掌门陶轩。在江湖流传的版本里,有一个嘉王朝门下正义的小剑客无意中撞破了陶轩等人的密谈,几经波折给黄少天传出消息。黄少天千里奔袭西域,与那刺客酣战三天三夜后终于将其拿下,趁武林众掌门集会时孤身押送刺客前去找陶轩对质。

此事一出,陶轩及其拥趸终于无法立足。嘉王朝遭受重创,门下旧部大多作鸟兽散,留下来的那些则拥立出一位年仅17岁的新掌门邱非。

哪来什么正义的小剑客,只怕是黄少天的伪装。两年的江湖事又在心上滚过一遍,喻文州敲着棋子想。苏沐秋乃天下第一妙手,易容不过区区小事。

喻文州习惯性看向屋内一角,冰雨正好端端置在架上。为避人耳目,黄少天临走时只带上了他原先那柄软剑。近几日冰雨隐隐有嗡鸣之声,怕是不久便有故人归来。


“啪”,院中一声轻响,渐有酒香透窗而来——是梅花酿!

喻文州蓦地起身推窗,两年未见的剑客抱臂立在树下,笑意里是年少时候的蓬勃意气。身旁石几上的那坛酒,泥封已揭在一边。

“这样可不行啊文州,别人偷了你的酒你都不知道,我还没回来呢酒先被人偷光了!”

“你这不是回来了么。”

黄少天撇撇嘴,喻文州那样望着他笑,他这个见惯风浪的大侠反倒不自然了起来。他看看身边的梅树,上次见它开花已是三年前。

“今年冷成这样,怎么也没下雪。”

喻文州倚在窗边,闲闲望着那株梅树,“自然是比不上京城。”

“哎我不是那个意思——”

喻文州打断他的话,“不光无雪,还没有一轮好月,怕是也比不上关外。”

“你怎么——”

“更不要说那些江南红粉,秦淮绮绣。”喻文州越说越正经,看起来连他自己都信。

黄少天不再说话,用上轻功飞掠过来,喻文州张开双臂,正正好将他揽入怀中。


他黄少天闯荡江湖不足十载,却赏过了江南景,观过了京城雪,看过了关山月,年少成名也曾为声名所累,受人陷害最终又自还清白。

识罢三千萍水客,不过一二知音人。

想来世间淹留羁旅,能有此一人可容心安,已是世所难求之事。足以淡离别,融霜雪,将去途都作归程。



万里归来颜愈少,微笑,笑时犹带岭梅香。试问岭南应不好,却道,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


END.



拉灯戏被导演吃了

* 不要问我文州为什么不跟着少天闯荡江湖,因为他懒啊!因为他不会武功啊!

* 不要问我少天还走不走了,反正走了也会回来

* 一些出处

何日功成名遂了,还乡,醉笑陪公三万场。——苏轼《南乡子》

万里归来颜愈少,微笑,笑时犹带岭梅香。试问岭南应不好,却道,此心安处是吾乡。——苏轼《定风波》

玉盏盛来琥珀光——李白《客中行》

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——李白《侠客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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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我这样写一篇发一篇居然还妄想存稿orz

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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