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绵绵 7

越写越长,就还是慢慢更吧,希望大家还能回忆起前文(。

* 非典型师生

* 剧情飘忽预警(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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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7】


黄少天只花了一秒便想明了眼下形势,转身迅速把卢瀚文塞回卧室,顺手反锁了门。

谩骂还在继续,只是隔了两扇门已经听不清楚内容。卢瀚文望着黄少天,眼睛里除了一句无声的“怎么办?”,还有更深一层的、几乎是阴影一般的东西。

黄少天摸摸他的头,压低了声音说:“别慌,保持冷静,我现在就给喻老师打电话。”

电话很快接通,听背景音是收银台一类的地方。黄少天刚说到“门外来了个不停叫骂的男人”,那边的声音便沉下去,不过依旧是冷静的。

“麻烦你照顾好小卢,别露面,别让他知道,我很快回去。”

黄少天挂上电话,卢瀚文抱着手臂看他,神情严肃。

“喻老师说了他很快回来,别担心了。”他尽可能放松语气,“想学剑影步怎么控制更多残影吗?我教你。”

可卢瀚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的黄少,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门外的那个是……你已经猜到了吧。”


上门的是卢瀚文的父亲——想想也不会有别人了。其实从黄少天最开始听到的几句已足够脑补出一场大戏,不过毕竟是别人家事,他便没有过问。何况他看得出来,这对卢瀚文而言可远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。

然而现在是卢瀚文主动愿意讲,黄少天当然会仔细听下去。

黄少天猜中了一部分,卢瀚文的父母也离婚了,不过是在他父亲开始沉迷牌桌、酗酒乃至展露暴力倾向之后。那场离婚没有闹上法庭,他父母具体怎么谈的卢瀚文并不清楚——他那时候还太小,只知道他父亲在拿走家里绝大部分财产后,顺顺当当地放弃了他的抚养权。

卢瀚文跟着他母亲,一开始生活得格外艰难。那是个不服输的女人,脱离前夫后逐渐摸索着做起一些小生意,只是亏多盈少,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得睡眠,别说带孩子。可惜喻家父母早逝,喻文州在上学也帮不上忙,只庆幸卢瀚文不怎么要她操心。

他们甚至搬过一次家,准确来说是换了座城市。在他母亲的生意刚有起色之后,突然有讨债的找上门来,要他们还他父亲的债。那也是卢瀚文最后一次听说他父亲的消息——牌越打越大,最后被骗去了那种地下的牌场,近赌的性质,一开始总会让你赢,等你飘飘然放开手脚的时候便收网了。才赢到兴头上的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,自己都会把牌注推上去,直到输干净一切。

他们是有组织的,和地方警察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,天知道他父亲怎么从那群人手中逃掉。不过总之他逃掉了,于是那群人找到他们母子,说:“离不离婚的我们不管,不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!”

他母亲拿家里仅有的一点现金敷衍过他们。那些人见状,以为这对母子是个好拿捏的,家里的生意又在本地,便没想着严加看管。没想到卢瀚文他母亲带着他连夜赶往别市,在那里逐渐定居下来。

“刚搬过去那段时间我妈简直疑神疑鬼,两个月带着我换了三个地方。后来是学校给她说再这样转来转去就不好收了,她才放弃了搬家,但还是每天都要接送我到校门口。”

“我妈觉得很愧疚,反复搬家转学什么的,但其实我不在意那些,就是学校里……”卢瀚文的声音逐渐小下去。

黄少天把手放在卢瀚文头发上,从初中开始他便几乎没遭人安慰也没安慰过人,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笨拙,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
其实他几乎感同身受。学校里的流言蜚语,同学的揣测与家长的忌惮,所有这一切他都曾反复经历。他现在是不在乎,可在那个时候,他在乎得要命。

他知道班上有同学家长明确告诉自家孩子“离那个黄少天远点”,因为“单亲家庭的小孩心理容易扭曲”。隔壁班有男生挑事和他动了手,被人拉开后指着他的鼻子骂“会打架算什么本事?你爸还不是不要你!”——黄少天没管身遭拦着他的人,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。

所有那些偏见与刻板印象,有意或无意的一次次伤害,年纪越小就在心里扎得越深,有时黄少天都在想自己怎么能挺过来没长歪了——洪流里抱住一根浮木有多艰难,相比之下干脆放手又有多轻松,没经历过便不会懂。

他看着卢瀚文,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这孩子和他在什么地方相似。他此前曾怀疑卢瀚文也是家境良好而父母离异,却从未设想背后的故事会如此曲折。

“别听那些垃圾的。”黄少天轻声说。

“我知道不该听他们的,可还是做不到不在乎。”卢瀚文吸吸鼻子,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委屈,“黄少,你说怎么才能像你一样……”

像我一样?像我一样有什么好的。黄少天第一反应甚至是自嘲,可他旋即意识到这其实是卢瀚文选择告诉他的理由。黄少天想了想,应该是他讲明家庭情况的那次给卢瀚文留下的印象,独立、洒脱、满不在乎,可是像这样就一定好吗?黄少天有时甚至觉得不是他不在乎,而是根本就没什么需要他在乎的人或事。

于是他只是用了点力,搭上卢瀚文的肩膀:“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,你现在就已经做得很好了。相信我,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大人。”


门外的谩骂声突然出现了一个停顿,黄少天敏锐地捕捉到,食指搭在嘴唇上,示意卢瀚文不要出声。

是终于离开了吗?还是想使诈?一大一小交换了几个手势,黄少天决定出去看看。

一声细微的“咔哒”,黄少天确定卢瀚文重新反锁了门,这才悄无声息地向门口移动。喻文州家铺的是木地板,时间一长有地方已经松动,黄少天一路踩得缓慢而小心,生怕带出那一声悠长的“吱嘎”。

门外依然有人说话,只不过恢复了正常的音量,在卧室里便无法察觉。那副粗哑的嗓子里现在混进了另一个人的声音,低沉冷静,黄少天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瞬间就归了位。

“我已经说过了,小卢不在这里。”

“你说不在就不在?我凭什么信你?我也说了,你让我进去看一圈,不在我就走人。”

“你没有这个权利,这属于非法入侵住宅。如果你坚持如此,我可以选择报警,并追究你的刑事责任。”

“少拿那套糊弄老子,老子什么也不怕!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,警察来了也管不了!”男人大声嚷道,言毕又拍起了门,“瀚文?瀚文!我知道你在里面!别信你舅舅的鬼话,快来给——喻文州你他妈在干什么?给我把手机放下!我警告你——”

说话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脚步、衣料的摩擦、肉体的碰撞。黄少天透过猫眼向外望,只来得及在视野中滑过一张胡子拉碴扭曲变形的脸。

怎么办?!黄少天感到心脏因愤怒和焦躁而揪紧,恨不能拉开门冲出去帮忙。此前他和小卢为了营造屋内彻底没人的假象,一直没叫保安也没报警,可那些隔壁邻居呢?总不可能都没人吧?听了这么久的热闹,一点反应也没有吗?!

邻居……是了,还有邻居!在心脏剧烈的跳动中他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,黄少天三两步奔回卧室找到手机,问卢瀚文:“你们小区门卫的电话是多少?”


保安上来得很快,乱糟糟的脚步,连吼带嚷,在窄小的空间里踏出凌乱的回声。黄少天隔着一道门,在听到其中一个人叫出“喻老师”时突然松弛了大半。

比他设想中的情况还要好,有保安认得他。

到底熟人好办事,上来的人甚至没过问经过,也没有理睬男人的嘶声争辩,强行把他带下去了。那个认识喻文州的保安留在最后,语带关切:“喻老师你没事吧?”

“谢谢你们,我没事。”

保安忙不迭地道歉:“没注意把这人放进小区是我们失职,实在对不住,多亏您邻居打电话过来……”


喻文州开门回家的瞬间一大一小一齐从卧室探出头来,像某种警醒的小动物,他忍不住轻轻笑了。

相比之下剩下两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,卢瀚文愣了两秒,几乎跳起来说:“我去拿药箱!”

他风风火火往收纳柜跑,喻文州也没拦他,倒是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黄少天说:“都是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
他穿着件短袖衬衫,领口一片揉皱的痕迹,最上面一颗扣子崩掉了,留下一截线头。黄少天突然觉得自己强迫症犯了似的,只想走上去把它拿掉。

喻文州没有注意他,自顾自向下解了两颗纽扣,走过去坐在沙发上。他应该经历过一段被粗暴抓起衣领的对峙,沿脖颈往下一团乱糟糟的指痕,或许还有细小的刮伤。喻文州本身肤色很白,那一小团皮肤便格外扎眼,黄少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直盯着那块领口敞开的地方。

喻文州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,略微怔了怔,不过还是很从容的样子,什么也没说。黄少天倒像突然被扎了一下,转开脸,掩饰地抬手揉揉鼻子。

卢瀚文捧着药箱又跑回来了,他平常好动又精力充沛,家里准备的药品也很齐全。喻文州把左臂的袖口挽上去一点,露出他伤得最严重的部位,是片擦伤。

卢瀚文“哎呀!”了一声,吃疼般倒吸一口冷气,仿佛伤口在他身上。喻文州冲他安抚地笑笑:“在墙上蹭的,看上去面积挺大其实伤得不深。瀚文去帮我接盆温水来吧,我稍微清洗一下。”

闻言黄少天自然想帮忙,还没作声,被喻文州无声地看了一眼。他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那句话里的意味,沉默地目送卢瀚文跑向浴室。

远远传来花洒的声音,黄少天抢先开口:“今天的事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
喻文州点点头,轻声说了句谢谢。他拧过头去端详那片擦伤,卢瀚文离开后他仿佛也疲于掩饰,唇角的弧度淡了,皱着点眉,拿手指轻轻拭去沾着的墙灰。

这个场景莫名打动了他。黄少天忽然觉得这么久以来他看喻文州其实都隔了层玻璃,现在那上面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。

黄少天盯着他,突然问:“疼吗?”



TBC.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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