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追及 21

这章卡得我心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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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1】


喻文州记下地址便匆匆下了楼,到那里的时候,郑轩已经扶着黄少天在路边等他了。

他和郑轩一起把黄少天扶上车,喻文州关上副驾驶的门,转身对郑轩说:“今天谢谢你了,你这时候回学校吗?我顺路送你吧。”

郑轩没怎么犹豫,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。


酒吧离学校不远,但开车回北门又得经过那条拥挤的街。黄少天在副驾驶座上,没什么声音,不知是醉的还是累的,总之应该是睡着了。喻文州也没说话,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闪动的尾灯。

车内的气压有些低,郑轩想了想,斟酌着开口:“其实黄少没喝多少,主要是今天班剧没过审心情不好,这段时间又太累了……”

什么意思……没过审?所以黄少天他们班的班剧是这周审查?怎么之前完全没听说过。喻文州罕见地反应了两秒,下意识看了眼副驾驶的黄少天,接着郑轩的话问:“审查是系里老师负责吗?他们怎么说?”

“没,系里老师只参与终审,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学生会。”郑轩的口气有些遗憾,“大概是说完成度不够,剧本没那么出彩,演员的表演也成问题。”

“你们不是刚准备不久吗,怎么已经在讲完成度了?”

“就各个班对比吧,今年出舞台剧的班太多了,必须得刷下去几个。”郑轩顿了顿,含混地说,“可能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演员上。”

当着其他人的面,郑轩当然不可能去说谁的不是。喻文州想起断断续续听黄少天吐槽的那些,心里猜了个大概。

“涉及到演员的问题也没办法,别太纠结了。”喻文州轻声说。

这是真的。学生时代班里出节目,靠的是大家现有的特长。普通的唱歌乐器总有人会,像舞台剧这种,有没有合适的演员纯粹看命。

“话是这么说,演得不如别人我们也认,可反过来把锅扣负责人头上的操作我是真看不懂。”佛系青年郑轩第一次表现得没有那么佛系,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打抱不平。

“怎么回事?”喻文州皱眉问。他们班班剧的负责人就是黄少天,喻文州记得很清楚。

郑轩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黄少天,刚才那股没来由的激动过去之后,他突然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喻文州——主要是不确定黄少天的意思。喻文州没催他,却也没说“算了”,郑轩思考了一阵,还是慢吞吞地开口:“其实就是那帮人知道没过审之后,对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的排练有意见,对黄少本人……也有意见。”

郑轩大致讲了一遍始末,喻文州能听出来他在一些地方讲得很含混,应该是有所回避,实际言论只会更难听。从郑轩的描述里喻文州才算第一次知道了学校那边的情况,有的演员不配合,觉得排练耽误事,几个主创在此之前也没有经验,最开始那版剧本基本不能用,后来只能边排边改,的确浪费了不少时间。

“但就因为这个说什么‘没能力就别接锅’也是真……”郑轩留了个停顿。他是场务,负责的事情不多,撕逼倒从头到尾一场没落。

他们已经开过了最挤的那条街,现在这条路直通北门,夜晚车并不多。常绿树木的枝叶撑在头顶,均匀间隔的街灯,照得车里忽明忽暗。从郑轩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喻文州的侧脸,面部的阴影很深,似乎紧紧皱着眉。

郑轩起这个话题的缘由是担心喻文州生气,想为醉酒的黄少天解释两句,没想到最后说了这么多,这个压力……

但郑轩毕竟是个讲义气的人,对很多事只是懒得上心,不是看不透彻。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,虽然顶着山大的压力,他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:“而且好像黄少最近在其它事情上也不怎么顺……”这话说得含混,但他相信喻文州能听懂。

果然,喻文州沉默了一阵,说:“谢谢你,我知道了。”


郑轩下车后,喻文州没急着起步,先把车在阴影里停了一阵。

闹了两天别扭,从争执到冷战一步不落,却都不如一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使他生气。吵了架就跑去把自己灌醉,胡闹也没有这样的闹法。

而事实是,他错怪了黄少天,但对背后的那些,他也的确不知道。他所知道的部分比郑轩以为的还要少,少得多。郑轩以为自己只需要补充说明一个结尾,可对喻文州,这根本是个全新的故事。

黄少天对待班剧的态度就是一场燃烧。燃烧自己,并且希望他人也是一样,而后者太难了。有的人对此没有热情,有的人则无法被热情驱动。说到底班剧只是一件自觉自愿的事,他们不是专业演员,无从谈任何职责上的约束。这样的情况,像这样的燃烧,一个不慎,它烧掉的将是骨骼肌理,人情理智,人与人之间脆弱的和平。

这种事并不少见。大学与工作的这些年,相似的例子一次次在喻文州身边发生,也曾落到过他自己身上。投入得不到回报,付出最多的人担责最重,喻文州甚至想象得出那些人指责黄少天的方式,但他无能为力,甚至后知后觉。

如果他们之间能再近个五六岁,或许在这件事上,黄少天对他都不会这么提防。喻文州冷不防想起D市的海边,黄少天说起公司里的人如何夸赞他的时候——如何难得的leader、在世故里游刃有余——当时语气里的憧憬,喻文州到现在还记得。

他还是想要证明自己,尤其是在喻文州面前。

喻文州深深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黄少天。他是真的睡着了,而且是熟睡,一动不动,呼吸平缓悠长。喻文州注意到他的下巴上新起了一粒痘,向外凸起着,正是疼的时候。

喻文州轻轻叹出口气,放下手刹,勾开了左转弯灯。


黄少天做了个梦。

梦里是歇斯底里却郁结喉头的情绪,想要放声叫喊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黄少天弓起腰背几乎连呼吸都困难,那些情绪在体内膨胀流窜,压迫声带,堵住气管,骨骼血液重似千钧,要将他钉在地上。

他艰难地挣扎,而四下都是旷野,空寂无人。

直到从梦境里挣出来,那点窒息感依旧如影随形。黄少天狠狠喘了几口气,看清眼前的景物,熟悉的内饰告诉他这是在喻文州车上,他们的小区楼下。黄少天倒回车座上,拿手盖住眼睛,这一整天的记忆又鲜明地回来了。他长出一口气,放下手,转头不出所料对上喻文州的视线。

“少天,好些了吗?”

少天……少天……两个字在大脑里反复回响,如此稔熟,如同在旷野间久久穿行。他突然意识到把自己从梦境里拽上来的就是这个。

黄少天沉默地点点头。他确实喝得不多,像刚才这样在车上睡了一觉,居然恢复起五六分精神。喻文州打开车门,黄少天跟随他的动作,一言不发地下了车。


从车座上站起来的一刻黄少天发觉自己还是醉着,加上体位性低血压,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很强烈。黄少天扶着车门,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。喻文州从车前绕过来,看到他在门边磨蹭的一刻就懂了,紧走几步,想要上去扶他。

“砰!”黄少天甩上了门。

喻文州的脚步顿住了。

“我不是……”黄少天自己也被关门的力道吓了一跳,下意识想要解释,可整个人对喻文州走近的姿态却是抗拒的。喻文州叹了口气不再向前,只是问:“可以走吗?”

黄少天点点头,喻文州转身向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。


夜已经很深了,沿街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。橱窗里的假人,一只眼睛上的假睫毛摇摇欲坠,依然朝向街道,微笑着。

黄少天跟在喻文州身后,梦里的那种淤堵感又回来了。要怎么给喻文州说班剧的结果,这一场吵架背后不为他所知的始末。

如果班剧过了审,他至少能说一句“值得”,但事实是没过。付出变成泡影,心血化为灰烬。他曾经坚持的那些,为之甚至和喻文州产生争执的那些,都仿佛掉转头来,成为对他的冷嘲,成为敦促他低头的凭证。

——可是为什么要低头?他是不成熟,可他真的有做错什么吗?

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告诉喻文州班剧的进度,多少也是赌气的心思。他想凭自己做好这件事,何况喻文州是真的不清楚他们剧组的情况——如果也能称之为“剧组”的话。

周五他带着人几乎排练了一天,演员是分批过来的,他身为负责人一直都在。有一个地方的对话他始终不满意,想改,男主却不愿意重背,说明天就要审了,“背疵了你负责?”。黄少天控制自己没和他吵起来,最后只能说,那好,希望明天大家能够把现有的练熟。

周六下午接到喻文州微信的时候,黄少天正带着他们班候场。他划开手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阵,锁上屏,转头招呼大家把自己的台词再过一遍。

班剧上演的时候他在台下,心跳如擂鼓。一遍演完,有忘词,有卡顿,效果相比排练的时候可能只有百分之七十。学生会的人通知他上台接受点评,连带着所有演员一起,评委提了非常详尽的意见,有的他也指出过,有的没有。

然后就是等结果,到整场审查结束,接到通知的一刻他居然很平静。这份平静没有维持太久,他把消息转到剧组群,没说两句,群就炸了。

争执的部分他不想去想,简直是在借机发泄情绪。两边都说了非常伤人的话,黄少天气得手一直在抖,差点摔了一个杯子。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当起了和事佬,郑轩拉住他,反被黄少天拖去校外喝酒。


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家,喻文州打开玄关灯,黄少天被刺得眯了眯眼。

还是不知道怎样面对,过去这三个星期仿佛是另一种生活,连带着现在再看这个家的目光都变了。喻文州一直没和他说话,或许在他看来是自己一直在冷战。班剧的事不说清楚就不会过去,黄少天艰难地开了口:“文州……”

然而喻文州直接把他拉进怀里,手指穿过他的头发:“不是你的错,我都知道了。”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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