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糖白粽

插播一则少天视角的番外

感觉当作一个独立的故事来看也可以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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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番外一】

“黄少，等等啊黄少。”

下课铃刚响，黄少天把书包甩到肩膀上便往外走。在他身后，郑轩费力地叫住他。

“有话快说有事快讲，我可是很忙的！先说清楚啊，数据结构的作业我也还没写，你要想看得等两天。”黄少天停下来，手指却依然在聊天框里打字，一秒不停。

“不是作业的事，”郑轩好容易挤到黄少天身边，“周遥今晚过生日，你去吗？”

“哦那个啊，不去。”黄少天头也不抬地说。

“看在我的份上……黄少你能不能赏个脸？”郑轩小心翼翼地问。

果然，黄少天放下手机，不满地看着他。

“我说郑轩，其他人不知道瞎起哄就算了，你怎么也来劝我？她什么想法我什么想法，你还不清楚吗？”

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，阶梯教室里的人很快便走得不剩几个。黄少天和郑轩站在后门边，压低了嗓子讲话。

“我当然清楚，我也是真的为难，”郑轩摊手表示无辜，“之前那个分享会是周遥帮我搞的票。”

郑轩说的是上个月，他最喜欢的歌手来L大的那次。公平起见，分享会门票采取抽签制，郑轩十分不走运地没有抽中，在朋友圈含泪求转票，最后是周遥把她那张给了他。

“谢谢谢谢，”郑轩激动得刷了一整屏，“改天请你吃饭，时间地点你定，随便挑！”

“没关系，反正我去不了也只能送人。再说了，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你的地方。”

“没问题，有什么忙你尽管说。”郑轩拍着胸脯保证。

……现在想想，都他妈是套路。

可是郑轩有什么办法，郑轩的压力也很大啊。

“黄少，”郑轩换了个角度，“所以你今晚有事吗？”

“有啊怎么没……”手机恰在此时从从容容响了一声，黄少天低头扫了一眼通知，那最后一个“有”字便如同鱼刺般，在嗓子眼里卡了一下。

郑轩就站在黄少天身边，听见响动下意识看向手机屏——他发誓他不是故意。消息极短小，一眼便看了个彻底。

文州：抱歉突然有会，今晚又得加班，不能回家吃了。

黄少天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，眼里的光闪了闪，吸吸鼻子，手下飞快地回道：没事没事，加班别太晚啊早点回来。

喻文州回了句“嗯，回家路上小心”，黄少天挑了个表情发过去，将手机随手塞回口袋。

黄少天最后还是去了周遥的生日会，他不忍心郑轩为难。

当然，另一个关键的原因在于，喻文州还在加班。

——喻文州不在，那么回家或出去，也没什么两样。

生日会依旧是老套路，一群人热闹地吃个饭，再转去KTV唱歌切蛋糕。黄少天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好宾客，回避掉那些过分的玩笑，同时不让场面显得太冷淡——毕竟是别人生日，总不好让寿星难堪。

蛋糕还没到，点歌台边叽叽喳喳围了一圈女生，在男女比极度不平衡的计院也称得上一道奇景。交谈的碎片陆陆续续飘过来，似乎是她们想点一首女生们一起唱的歌，结果话题从歌曲选择一路聊到了爱豆和墙头上。

刚来KTV的时候，为了调动气氛，大家一拥而上点了不少欢脱的金曲，到现在待播列表也还有一长串。话筒在整个包房里递来递去，众人击鼓传花似地唱歌。黄少天没排斥也没太积极掺和，话筒递给他就唱两句，不给他也懒得去抢。

周遥也坐在点歌台那边，边缘一点的位置，扬着头和另一个单膝跪在沙发上的女生讲话。她现在的座位正与黄少天相对，隔了一个包厢的距离，黄少天能感到有目光似有若无地朝这边闪动着。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，营造出和郑轩聊得无比投入的假象，手里一直捏着手机。

郑轩早感觉到不对，腹诽了一万次为什么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压力山大的好不好……偏偏黄少天一直拽着他扯闲篇，反正黄少天不愁没话说，他也只能干巴巴应着。

“放过我吧黄少……”郑轩终于撑不下去了，“如果眼神能杀人，我现在已经被对面凌迟了。”

“还不都是你随便答应人家？”黄少天瞪他一眼，“你当时不把话说那么满我们现在什么事都没有！”

“我其实也是觉得，你早晚得和她把话说清楚。”

“我现在这态度还不够清楚？”

“恋爱中的少男少女都是盲目的，”郑轩摇头叹气，“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”

“我劝你少看点朋友圈鸡汤，”黄少天淡淡瞟他一眼，“那也不好在别人生日吧。”

郑轩耸耸肩，“说不定别人就是利用你这种心理，才专门定在生日呢？”

不管周遥那边作何打算，既然已经如此周折地请来了黄少天，那么今晚注定不会太平凡。很快蛋糕送来了，有人暂停了正在播放的歌，所有人都围拢到茶几前。

切蛋糕的流程当然也没有什么新意，唱歌许愿吹蜡烛。周遥笑吟吟地，将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递给了黄少天。包房里响起了几声意味深长的咳嗽，有女生大声说：“黄少拿了第一块蛋糕，不得有什么表示么？”

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就很明显了，起哄声瞬间高了好几个分贝。黄少天只作没听懂，大大方方接过碟子，笑着说：“多谢寿星，生日快乐！”

“这样可不行！黄少你耍赖！”

“就是就是……”立马有应和的声音。

黄少天眨眨眼，一脸无辜，“那你们还想让我怎么办？”

“至少得唱个歌吧！”

“对！”

“黄少来一个！”

“好好好，”黄少天清了清嗓子，从善如流地拿过麦克，摆出一个标准的主持人式微笑，“那么接下来请允许我为大家带来一首《青春修炼手册》。”

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此起彼伏的“不行”，有女生清亮的嗓音越众而出，“要不黄少还是唱歌赛上那首吧！”

有人带头叫好，喧嚣里女生们把周遥推出来，“我们派周遥和你一起唱！”

那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，在这种场合未免太暧昧了一点。黄少天笑笑说：“那天大家不是都听过了？同样的歌再唱一遍也太没诚意了。”

“哪里一样了？”气氛越炒越热，玩笑话也越发直白，“周遥和其他人能一样吗？”

全场起哄，黄少天罕见地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说话的人。

今晚进行到现在这样，已经有些过了。

“算了吧，”最后竟然是周遥开口，“我唱不好那首歌，《青春修炼手册》就挺好的。”

生日会依然在继续，只是气氛多少冷了两分。黄少天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回沙发上，顺手给喻文州去了条消息，问他加完班没。

时间接近九点，其实喻文州已经回家了也说不一定。毕竟喻文州和他不一样，不会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想着给对方讲。

喻文州不光不会告诉他自己去了哪儿，恐怕对他去了哪儿正做些什么也并不关心。黄少天突然不无自嘲地想，他最近总是被这股没来由的烦躁死死攫着。

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想试探喻文州一下，比如故意失联，很晚回家却不提前告诉他，看喻文州能为他急到什么程度。想想却都算了。烦躁来得快去得也快，冷静下来他自己都觉得这念头幼稚。喻文州就算真急得要命也不能证明什么，毕竟他身上还担着黄妈妈的嘱托，而如果什么也没发生，那就是没有希望的意思。

所谓患得患失。

时钟的指针平稳地滑过九点，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吼叫《我不愿让你一个人》。黄少天望着斜对面天花板上的彩灯，微微有些出神。

“嗡嗡”，推送消息的声音。黄少天低头漫不经心瞟了一眼，愣了两秒，然后飞速划开屏幕。

文州：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吧，你那边生日会结束了？

包房里的声音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，虽然嘶吼的人还在吼，但是人本能地感觉到背景音的不对。黄少天把目光从聊天框里拔出来，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看他——等等，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？！

黄少天深吸一口气，决定一不做二不休。

“抱歉，”他扬了扬手中的屏幕，“我家里人找我，我得先撤了。”

他的同学们都知道，黄少天这个学期借宿在他亲戚家——他懒得一个个详细解释他和喻文州的关系。这个理由很正大光明，虽然鉴于之前发生的那些，估计不会有人相信这不是一个借口，然而也正因为那些，没有人会试图挽留他。

黄少天背上书包，顺顺当当地出了KTV的大门。

“黄少！”

然而还是有人追出来了——这什么狗血连续剧的剧本？？

黄少天转过身，果不其然看见周遥站在他身后，呼吸深重而不均匀，齐刘海也吹成了三七分，可她没有去管它。

“黄少……”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抖了，看得出来她在拼命调整着呼吸，竭力压制下那些冲撞的情绪。

“对不起。”黄少天轻声说，抢在她再说什么以前。
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周遥低着头，三个字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。

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，头深埋着，黄少天猜她一直咬着嘴唇。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她全部的表情，但颊边肌肉细微的颤抖很清楚，偶尔有一声抽噎漏出来，又很快被控制成粗重的呼吸。

黄少天立在那儿，多少有些无措。在他的印象里，周遥一直是一个有些要强的人。也许换一个人会在这时要求一个拥抱，可周遥像现在这个样子，就是不需要他安慰的意思。

拒绝时的安慰近乎于一种怜悯，而她不需要怜悯。黄少天能理解她，因为他也是这样。

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站了几分钟，直到周遥终于能控制呼吸语气，抬起头来，拭去脸上的水痕。

“其实我知道，你表现得……挺明显的。我只是还是想告诉你，毕竟过了今天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，也算是……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吧。”

“或许是个人在这时候都会这么说，可我真的已经喜欢你……非常久了。”

“喜欢你”三个字像是一处堤坝的溃口，黄少天眼睁睁看着她情绪突然失控的过程，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齿缝间抖出来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黄少天发现自己竟再没有别的话可说。

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意识到，他在周遥这件事上远不如对入学时那个女生果决——现在想来他之前那种方式简直称得上冷酷。虽然他自信自己的态度绝不会让周遥误解，可也一直没有一次正面的、主动的拒绝。

或许是因为他开始理解那种心情。在另一件事上，他和周遥的位置根本是一样的。

他看着周遥试图向他靠近的过程，深知当你不喜欢这个人时，那些努力会对你产生的困扰，却又控制不住地在喻文州身上重现它。

周遥对他，他对喻文州，大家都是一样的。

他将对自己的不忍投影到另一个人身上，他是应该道歉，却因为没办法说明原因，使这句道歉听起来像个标准答案。

周遥最后挤出一个微笑祝福他，转身离开了。

你看，故事的结束就是这么轻巧，全然罔顾之前的挣扎和煎熬。

KTV正好在学校到喻文州公司的连线上，黄少天看了眼时间，跑去街边开了辆共享单车。

最近这玩意儿在路边简直称得上泛滥，真正好骑的却没几个。黄少天运气一般，一路蹬得十分艰难。早知道还不如小跑着来呢！黄少天终于把车停在喻文州公司附近，气喘吁吁地想。

喻文州的公司几乎在整片写字楼区的最里，黄少天来过很多次，该如何转弯如何走都很娴熟。楼区绿化面积不小，沿草坪种了一圈梧桐。宽大的叶片遮蔽街灯，到夜里影森森的一团。这个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了，四面的高楼，大片窗口漆黑着，越发鲜明地托出灯火通明的楼门，像游戏里某处未知而诱人的入口。

黄少天走到喻文州的写字楼下，抬头向上望去。

五楼左起第三个窗口是喻文州所在的办公区，黄少天习惯性地就要一层层往上数，然后意识到根本不用——除了五楼和接近顶楼的某个区域，这个大厦根本就全黑着。

黄少天没给喻文州说他过来的事，现在等在楼下，也依然不打算讲。他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，在树木的阴影下，盯望了一会儿五楼的那扇落地窗。

说起来好像总是这样，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里，他站在某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，望着喻文州，不知道要再付出多少才能追上这段距离。

眼前的写字楼突然变得十分遥远，黄少天别开眼四下胡乱瞟了瞟，光线昏暗，什么都看不清。他的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地冒出一些狗血桥段——喻文州从写字楼里出来，不是一个人，他这段时间这么频繁地加班都不是一个人。

——够了！！！

黄少天站在原地，清楚地看见自己内心的撕扯。理智在摆事实讲道理，努力证明这只是一个可笑的臆想，而感情叫嚣着，一遍又一遍，越来越洪亮。

如果是真的怎么办，如果是真的怎么办，如果是真的……

好在他不用等待这撕扯的终点，因为喻文州终于从写字楼里出来了，一个人。

他当然没注意到黄少天，黄少天却一直看着他。喻文州整个人都浸在楼门的灯光里，有些逆光，不过还是清楚的。

喻文州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站了站，望着天空，像是在找月亮。可惜了，今晚什么都没有。黄少天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一个微小的停顿——应该是叹了口气——然后抬手松了松领带。

黄少天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，从树荫下晃荡着走过去，心满意足地看着喻文州惊讶的神情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黄少天很自然地说：“生日会结束啦我估计你还没下班就过来了，正好能搭个便车。”

喻文州笑起来，“好啊，等了多久了？”

“没多久我也是刚到，”黄少天面不改色地扯谎，“正打算给你说呢就看到你下来了。”

“那还真是巧了，走吧，我们回家。”喻文州温和地说，领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。

黄少天还停留在原地，这么短的时间里，经历过如此剧烈却不为人知的内心动荡，即使平复下来也难免晃神。

可惜平复也只会是暂时的。短暂的安慰、获得希望，然后拿这希望去支撑漫长得多的绝望与幻想、爱欲与挣扎，循环往复，直至故事尽头。

暗恋就是这样。

他看着喻文州的背影，从容挺拔，只是被风挑起几缕头发。喻文州还在往前走着，步伐却逐渐变得犹疑，应该是察觉到黄少天没跟上来。

他终于停下了，侧过身，不远不近地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。

迎着那个目光，黄少天轻轻笑起来，大踏步迈过去，心中没来由地溢满坚定。

他会追上的，无论两人之间横亘的是什么，绵长岁月，江流山川，任何的任何。

他会追上的。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