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追及 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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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8】
B市的春天总是很短暂。从脱掉羽绒服的那一刻开始，走马灯似地把初春到暮春的衣服拿出来过一遍，从气温上就已经入夏了。
五一出行的人潮有可想而知的汹涌，喻文州没敢开车，拉着黄少天起了个大早，搭早班的地铁去机场。
地铁站里满满的也是携家带口的观光客，安检口排出长队，站台上大小拉杆箱挤作一团。饶是他们已经留足了提前量，依然只踩着集合时间抵达。
“组长来啦？”戴妍琦最先发现喻文州，挥了挥手，“你们家小帅哥呢？”
“什么叫‘我们家’……”喻文州无奈笑笑，“这不是，在我后面呢。”
“又见面了，你好你好！”黄少天从一个路过的旅行团背后绕出来，笑嘻嘻地和戴妍琦打招呼。
“人齐了吗？”喻文州问。
“王杰希他们组齐了，我们组还差一个，不过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已经到停车场了。云秀她们组——”戴妍琦扭头找了找楚云秀的方向，楚云秀会意，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，“——也齐了，所以就只剩下boss。”
“再等等吧，估计也快了。”
黄少天对这个旅行团的规模表示震惊，“不是你们自发组织的吗？怎么好几个组和boss都来了？”
“原本是只有我们组，”喻文州解释道，“不过响应的人不多，小戴就顺便问了问隔壁两个组。大家前段时间都在一个项目上，彼此之间也比较熟，没想到惊动了boss，也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。”
“是啊，简直想不到，他老人家不是一直对这种活动兴致缺缺吗，怎么这回——”戴妍琦注意到不远处拖着箱子走来的三个人，突然噤了声。
“说曹操曹操到。”喻文州笑道。
众人纷纷朝那个方向迎上去，戴妍琦跟在喻文州身后，不甘心地小声说了一句：“何止是曹操到，曹操一家都来了。”
喻文州的boss看上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。他不是一个人来的，挽着他胳膊的那位应该是他的妻子，他妻子身边那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女生——总不可能是他的女儿吧？
一时四下里都是打招呼的声音，boss一一示意过，开始向众人介绍：“这是我爱人小郑，这是小郑的堂妹，郑柔，去年刚研究生毕业，现在在B市工作。”
“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一起出去旅游一定不欢迎我这个中年大叔，”boss乐呵呵地说，意料之中收获了一片“哪里哪里”，“所以这回呢你们也不用管我，我就和小郑随便走走逛逛，不过郑柔可就交给你们照顾了。”
众人又是一片“自然自然”，boss转头看着喻文州，“文州啊，这回组织旅游是你们组提的，你可要多负责一点。还有杰希和云秀，你们和文州多沟通，务必要让大家玩尽兴。”
王杰希和楚云秀老神在在地应着，眼神极有默契地往喻文州这边瞟。喻文州心中苦笑，在boss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。
团里的人分散开办值机和安检，戴妍琦小跑两步跟上喻文州，小声问：“我怎么觉得那个郑柔我见过？”
“是见过，”喻文州点点头，“你忘了？上上周组里聚餐，boss他们一家正好也在那吃饭。当时郑柔也在，只是没有介绍。”
“哦哦哦我想起来了！”戴妍琦叫道，“是不是坐在他妻子旁边，一直低着头吃饭，也没和我们打招呼的那个？”
“是，”喻文州笑着说，“不过你可得注意一下音量。”
戴妍琦迅速捂了捂嘴，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：“怪不得我没印象，我就没看到过她正脸！我当时也猜那个人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，聚餐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。”
那边郑柔已经和苏沐橙楚云秀边走边聊了起来，戴妍琦看了一会儿，说：“不行，我也得去加一个，不能被云秀她们组抢走了。”
什么抢不抢的。不过喻文州也只能笑笑，说你去吧。
“正脸都没看到，你记别人倒是清楚得很。”戴妍琦刚走，黄少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。
“她没看到不代表我也没看到啊。”喻文州无奈。
黄少天像是还想说什么，头微微往喻文州这边偏了偏，可这时候王杰希过来了，拍拍喻文州的肩膀，“喻负责人，接下来几天辛苦了。”
“王组长，自己的锅别想甩给我。”喻文州丝毫不为所动，转向黄少天，“这是另一个组的组长，王杰希。”
“少天是吧？我们见过的。”王杰希早听喻文州说起过黄少天的事，“上次在咖啡厅，你带着——”
“啊——你好你好！是的没错我就是黄少天，其实我总听文州提起你，你们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好对不对？你看既然我管文州叫文州，你介意我也直接叫你王杰希吗？”
“……都可以。”王杰希表示无所谓。
他找喻文州主要是为了确认飞机落地以后的安排，喻文州三言两语交待清楚，他便回去通知他的组员了。
“这个王杰希，”黄少天愤愤地盯着王杰希的背影，耳尖还有最后一点红没有消褪，“他不是故意的吧？！”
“他就是。”在一旁目击了全程的喻文州点点头，早在黄少天着急忙慌打断王杰希时就没绷住笑。
从B市到D市，坐飞机不过一个半小时。临近降落已经能透过舷窗看到下面的海湾，今天也会是个好天气。
他们订的酒店临海，除了特别登记过的家属，其余全是标间。算上郑柔，剩下的男女正好都是双数个。戴妍琦她们让郑柔先选，郑柔笑眯眯地说要不就和妍琦你住吧。
十来个人分房间也还是闹腾了一阵，喻文州理所当然和黄少天住一起，不过还是留在前台确认大家都各自安定。
午饭是在酒店的餐厅对付的，晚上才是海鲜大餐的“重头戏”。考虑到大家都起了个大早，下午的行程只安排了邻近的广场和海洋乐园。
堤岸上人流如织，到处是牵着手的情侣或牵着小孩的大人。气温不高而阳光正好，海风里传来腥咸的凉意。黄少天和喻文州倚着围栏看了会儿海，近岸的船只与远处的长桥，波光粼粼的湛蓝海面，B市难得一见的晴好风光。
团里的人在定好集合时间后就解散了，乐园里有好几个不同景区，大家各自排队。喻文州问黄少天想先看什么，黄少天说要不还是海洋世界吧。
水族馆里的氛围总有些梦幻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光斑。海水轻轻摇荡着，隔着厚重的玻璃，鱼群沉静地游过，人也会变得沉默。
他们踏上那条海底通道，自动步梯缓缓向前传送，像是真可以欺骗自己正置身海底。热带鱼在视野中一丛丛地游过，急停和急转都异常整齐；海龟划着它桨一般的四肢，路过头顶会拖出一道迟缓的影子；还有鲨鱼、鳐鱼……
喻文州随着一簇鱼群的游动转过头，却正好对上了黄少天的一双眼睛，像一直在隔着喻文州看他身后那片水域。几面都是玻璃，海水的波纹全映进他眼睛里，那一点湿润的薄光。黄少天突然轻轻笑起来。
“笑什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“你猜？”黄少天狡猾地反问。
喻文州笑了笑，并没说什么。
相比之下其它的馆多少有些无味，可黄少天对那些表演很感兴趣，喻文州便陪他看完了全程。
“好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，想不到还蛮有意思的。”看完最后一场表演，黄少天意犹未尽地总结。
“B市倒是也有海洋馆，等回去了可以去逛逛。”喻文州温和地说，“集合时间快到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吃海鲜的地方不远，他们分了好几拨人，先后打车过去。
喻文州到那家餐厅时一部分人已经到了。包间是提前订好的，两张大圆桌分居两侧。
“组长，这里！”喻文州刚一进门，戴妍琦就热情地招呼。
她右手边留有两个空位，喻文州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，黄少天坐在喻文州另一侧。没过一会儿郑柔也进来了，戴妍琦看见她，居然起身让出了座位，然后无比自然地往左挪了一个位置——那里刚才一直放着她自己的包。
郑柔看向喻文州微微一笑，从善如流地在戴妍琦刚才的座位上坐好。在她身后，戴妍琦投来了一个混合着尴尬与歉意的目光。
“喻老师，你们今天下午都玩了哪些地方啊？”坐下后，郑柔柔声问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黄少天拿筷子捅开了一套一次性餐具的包装。
人到得差不多后大家便商量着点菜，一群人兴味浓厚地打量着大堂里的一排水箱。人多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，基本什么都可以点上一些。
做好的海鲜很快也上来了，虾、蟹、螺、鱼和贝类，装在豪气的大盘子里，沉甸甸地压在桌上。boss不在，一群年轻人也没什么拘束，二话不说就是上手。皮皮虾被单挑出来拍了几轮表情包，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常。
喻文州伸手拿了一只飞蟹，先剥出一壳蟹黄递给黄少天，接着娴熟地拆起了腿肉。他是那种凭一双手就可以将一只螃蟹剥净的人，郑柔留意了一阵喻文州手上的动作，笑着说：“喻老师好厉害，我就不会剥螃蟹。”
“这有什么难的，多吃几次就熟练了，来我教你——”喻文州还未说话，黄少天在旁边倒豆子似地说开了，伸手也捞过一只飞蟹，边拆边讲解，“先把这些腿都掰下来，然后把螃蟹翻过来，像这样……”
黄少天自己吃螃蟹的时候嫌麻烦，能上嘴咬的地方就懒得仔细剥，可是正经拆起螃蟹来也是极娴熟，手上动作飞快，只是没喻文州那么仔细。
郑柔在一旁依样学着，不知为什么脸上的微笑有些僵。
喻文州没说什么，心平气和地剔好腿肉，装在净碗里，推到黄少天面前。
“先吃再剥吧，一会儿冷了该腥了。”他温声说道。
晚饭时不可避免地喝了些啤酒，不多，配上海鲜非常爽快。从餐厅出来依旧是拦车回酒店，喻文州带着黄少天和王杰希殿后，确认了一圈没有落下什么东西。
估计是怕出事故，酒店的大窗都是封死的，被太阳烤了一天，屋里很有些闷。黄少天进屋后先去洗澡，从浴室出来就一直嚷热，赤裸着上身，跑去研究空调的开关。
喻文州倚在读书椅上摆弄手机，抬眼便看见黄少天的背影。瘦而韧的脊背，肩胛骨凸起的线条，都带有这个阶段十分鲜明的特征。
是否都是这样，在某个瞬间你会突然意识到记忆中的少年人已经长开，并将一直成长下去，变得成熟，可靠，而坚韧。
黄少天没捣鼓两下，坐在喻文州这里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出风变得强劲。他看着依然裸着上身满屋晃荡的黄少天，说：“去把浴衣穿上吧，当心着凉。”
早上起得太早，折腾了一天又喝了些酒，放松下来很容易就觉得疲累。明天他们打算去远一些的一个景区，大巴接送的时间定在一早，等喻文州也洗完澡，二人很快便躺下了。
玄关处留了盏地灯，一点淡光幽幽地沉着。喻文州略微有些认床，加上没到平常休息的时间，一时竟无法入眠。
从他这里能分辨出黄少天床上的一个轮廓，看样子是平躺着。喻文州听着那边好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，想来黄少天应该已经睡了，便轻轻地翻了个身。
“文州。”
几乎是随着他翻身的动作，黄少天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，黑暗里他的声音也像冷月。
“那个郑柔喜欢你，对不对？”
TBC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