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近黄昏 (END)
前天的深夜60分，关键词【不准走】
本文又名《天台奇缘》or《轩哥观察日记》
原著向，在细节上可能和原图设定存在出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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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雨训练室楼顶有个天台，知道的人很多，但去的很少。
要说源头似乎得追溯到魏队还在的时候，有几个训练营的学员溜上去抽烟，临走把烟头随意一扔，险些点着旁边的杂物——说是险些，其实是恰好找来的废品师傅到了，一瓶水泼灭那道细细的烟，不然真烧起来……
算了，不想了。总之就是那件事后，魏队把当时上去抽烟的几个狠骂了一通，正好训练营一次阶段选拔的成绩出来，没过线的两个顺带被通知了收拾东西走人。不过这一情节似乎在流传过程中走了形，说是魏队一气之下开除的，现在蓝雨楼内的设施又远比那时齐全，后来就渐渐没什么人去了。
嗯，除了我——还有队长。
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常上天台，十个人里有九个会说是因为“懒”——“阿轩你又逃训了！”
天地良心，我什么时候逃过训。
再说了，就队长那样，我逃得过么？
有晚训的日子里，从晚饭后到晚训前会有一点时间，我常在那点时间里上来，走动走动，发发呆。这附近没什么高楼，基本是上了年头的小区，视野开阔，四下寂静。天气好的时候，能看到非常漂亮的霞光和夕阳，海浪般的云从头顶一直烧到天边。
当然，最主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人。
所以当我熟练地推开天台的大门，绕出去正好撞见队长的时候，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。
“队……队长？”我脱口而出。
队长显然也没想到，弹落烟灰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，不过他旋即转身，如往常一般温和地冲我笑笑。
“是阿轩啊，好巧。”
“可不是么……”我嘟囔了一句，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。
“常上来？”
“也不是很经常吧……”我慢吞吞走过去，“队长你怎么想着来这儿？”
“在走廊里的时候，看到那边的云很漂亮，”他伸手点点，“突然想起来这么一个地方。”
我点点头，我们又不说话了。我有些不自在，开始后悔怎么没带根棒棒糖上来。
余光里我瞥见队长加快了吸烟的速度，他抽干净最后一口，在石墙上捻灭烟卷，烟蒂却没有扔。他夹着那只烟蒂和我说话：“我先下去了，一会儿还有晚训，别忘了时间。”
我答应一声，瞟瞟他指间：“真守规矩……”
队长也抬手看了一眼，笑了：“天台不常来人打扫，我还是带下去比较方便。”他冲我挥挥手，“走了。”
那天过后的一周里，我在天台上又撞见过队长几次，他和我喜欢上来的时间都差不多。
他看起来有些累，疲惫堆积在眼尾，不过同我说话的样子与往常没什么分别。黄少在新秀墙前撞得头破血流，整支队伍的战术体系又不够成熟，舆论一片唱衰，不少负面评论都直指他本人，对外他得应付记者，对内还得稳定士气……
能不累么，我看着都累。可我们这些人除了努力训练，实在也帮不上他。
其实我是问过他的，在某一天的天台上，我上来的时候队长已经在那儿了。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疲惫，神情放空地望着远处的层云——又或许只是疏于掩饰。
“你来了？”队长看到我，语气轻松地打了个招呼，最近我们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巧遇。他没和我说两句便挥手离开了，我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出声叫住他。
“队长？”
“嗯？”队长停下来，转头看我。
“别太勉强自己了，”我努力使这句话显得自然，“蓝雨还有我们呢。”
几乎是意料之中的，队长只是温和地笑笑：“在这一点上别听少天的，放心吧，我了解自己。”
哎好吧……我不好再说什么，目送队长离开了。
并不是我心血来潮，实在是那天情况特殊。头天刚输了比赛，蓝雨主场，论纸面实力还是爆冷。所有人都不满意，赛后发布会的记者、聚集在场馆外的粉丝……如果不是进门的安检做得足够好，估计已经有人扔瓶子了。
队长在应付完记者后又跑去安抚粉丝，我们远远看他鞠了一躬。不少粉丝的情绪十分激动，多亏有保安拦着。队长一直在和他们说些什么，我猜是回答质疑。黄少之前被队长劝着和我们留在车上，几次不耐烦想要过去，都被我们拉住了。
“喻文州你凭什么留在蓝雨？？！”远远传来一声崩溃的大叫，一车人听得一清二楚。
黄少当时就冷了脸，说什么都要下去，我们几乎拦不住他。有人跑去守着门，我们几个拖着黄少让他坐下，劝他别去理那种垃圾话。黄少看挣不开，转头噼里啪啦就冲我们来了。
“垃圾话是垃圾话，垃圾话就可以不用管，放队长一个人去扛？你看那些人激动成那样，这时候再不去管一会儿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都不一定。队长是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了没错，可现在在这车上的人心里都清楚，那些责任根本就不全是队长的。就外面那群人，你不喷他们一顿他们还以为……”
“少天。”是队长的声音。他刚上车，就站在司机旁边。
黄少抿着嘴看了他一眼，在最近一个座位上坐下了，没再说话，脸上依然冷着。
“粉丝情绪激动些是正常的，我没什么事。”队长面向全车人，平静地说，“大家今天都辛苦了，一会儿回去早点休息，明天我们再来复盘。”
说实话我是真心佩服队长这样的地方。比赛输了谁心里都不好受，他还连着受了两场拷问，居然能保持住那个样子。不是我瞎吹，就蓝雨的这个队伍氛围，联盟里上哪儿去找第二个？
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很安静，黄少都不想说话，何况是其他人。下车时黄少走在最后，我在他前一个，下去看队长站在车边，点点头对我说了声辛苦了。黄少经过他，队长问车上还有人吗，黄少冷声说了句没有，队长说那走吧，黄少却突然生了气，几乎咬牙切齿地说：“喻文州，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想着一个人扛？”
身后的两个人停下了。我不敢多待，快走几步，追上了前面的人。
不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，不过直到第二天复盘，两个人依然明显地反常着。黄少话出奇地少，队长的总结也格外简明。昨晚的事其他人就算没听到没看到，到这时候也该猜到了。复盘时没人吱声，下训后经理居然悄悄找到我，说听说喻文州和黄少天吵架了？
我想了想，说：“没有吧。”
真不是我驴他，我是真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定义。当年在训练营里的时候，有几次他们才是真的在吵，要说现在？关心则乱吧。
“关心则乱”，这个词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，不过想想好像也没错。我知道方队曾经叮嘱过黄少，队长的特质决定了他会在出道后遭遇质疑，你要帮助他树立威信，无论对内或对外。现在队里所安排的采访，稿件中也总会有意无意渲染蓝雨正副队的融洽关系。
逢场作戏或发自真心，粉丝与记者或许无法分辨，可像我这样和他们两个朝夕相处，不会看不出来。
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小事就能影响到他们两个的关系，同样，我也不觉得队长亲口所说“我不会勉强”就一定比黄少所认为的正确。
黄少是离队长最近的那个人，各种层面上的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事情和我理解的有所出入是在第六赛季，拿下冠军以后。队里的人去KTV狂欢庆祝，点了一堆果酒乱干一气。很快到处都是醉醺醺的人，抱着话筒唱着不着调的歌。我陷在沙发阴影里，头晕目眩，头顶旋转的射灯晃过来，刺得我眯了眯眼睛。
黄少坐在射灯下的高脚凳上，霸占着立麦唱歌。
一个包厢的人都东倒西歪，就连队长都没能幸免。作为全队上下的重点关照对象，几轮敬下来，队长虽然得体地维持住了背靠沙发的姿势，眼神却已经完全散了。唯一比较清醒的，就只剩下酒量（相对较）好，并且一般人敬酒根本说不过他的黄少。
话筒随意地散落在沙发上，渐渐连歌都没人记着唱了。之前点的那些歌已经播完，黄少起身又点了一些。
全都是轻柔的情歌，我简直怀疑他直接从“粤语情歌榜”上拖下来的。
我的大脑已经放弃运转，模糊竟觉得黄少安静唱歌的声音十分好听。此前队里也曾组织过KTV，黄少是麦霸不假，最常点的却是那种热闹的神曲——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时候。庆祝了一个晚上，黄少的声音相比平时要哑，像流水中混入了细沙，唱这些歌倒正好合适。
我被那些调子哄得快要睡着，强撑着困意把手上的果啤放回茶几，抬眼却注意到黄少的动作，执着地、几乎不加掩饰地，望向包房里的一个角落。
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，突然有些明白了。
过去这两年间我偶尔还是能在天台上撞见队长，不过次数逐渐少下去，我知道这里面有黄少的功劳。甚至有几次队长只是单纯去看落日，黄少在他旁边，手里摆弄着不知哪里来的单反，一面调整参数一面和队长讲话。两年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更为亲密，而我曾以为这不过是在挚友的道路上更进一步。
——至少对黄少而言不是。
无数过去的细节突然被赋予含义，我脑子里乱哄哄过着那些往事，却始终看不穿队长的态度。
队长当然是没有女朋友的，现在没有，过去（据我们所知）也没有。
倒不是没人追他，之前似乎就有个什么主播，队长参加活动认识的，示好示得全蓝雨上下都知道了。她本来是练枪炮的，就因为队长，那段时间玩的都是剑客。
没错，剑客，因为好跟队长配合。
平心而论我觉得那个主播还不错，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网红，荣耀也玩得有两把刷子。而队长虽然在能力上逐渐得到认可，毕竟没拿过冠军，说那个主播为名来的也不像。队里私底下讨论起来的时候，看好这段感情的人还挺多。
除了黄少。
黄少当时似乎列举了队长和那个主播不合适的十大理由，不过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从来没记住过，只记得他最后哼了一声说：“你们都看着吧，队长绝不可能答应她！”
“着什么急啊黄少，那妹子剑客练得再好，也抢不了你的夜雨声烦！”有人嘻嘻哈哈地说。
“滚滚滚滚滚。”黄少瞪他。
队长最后的确没答应那个妹子，不过现在想想黄少那时候的反应……
啧。
去年七夕那阵有记者搞事，挨个采访了一些明星选手，问如果要对喜欢的女孩表白会怎么做，队长说他会选在落日余晖的时候，“以后我的时间，一半给蓝雨，一半给你”。 *
这段视频是我们挤在训练室里围观的，看完此起彼伏地起了好一阵哄，说蓝雨的女生大业就靠队长你了！队长笑得无奈又摁不住我们，最后搬出“加训”才把众人压下去。
中午吃饭我坐在黄少和队长隔壁，听他们聊着聊着又说到七夕采访的事。是黄少先提的，问队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，是不是真打算找女朋友。
“这个问题我真没考虑过，”队长似乎叹了口气，“不过我觉得现在是没什么时间。”
黄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。
我挑了一筷子菜，边吃边想，队长说得不错，要真让他把一半的时间都留给女朋友，那他一天得有48个小时才行。
对荣耀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，蓝雨队长擅长战术，素质全面，可这“素质全面”四个字背后代表了什么，估计很少有人细想。荣耀和冠军，在我们这些人眼中永远是第一位的，恋爱在我们这里，很多时候都只能让步。
——何况是同队恋爱。理论上说，这是红线。我清楚蓝雨在队长心目中的分量，我觉得他不可能去碰。他不可能，黄少也不可能。
无疾而终或漫长守候，难，真的是难。我叹了口气，彻底睡死过去。
说漫长又恍惚只有一瞬，我从柔软的靠垫中找回意识，包房里居然还有人站在正中大吼“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”。
年轻人真是好精神，我摇摇头，起身拿了块橙子塞进嘴里。酸味直通天灵盖，我觉得我多少清醒了两分。
队里有年轻人靠过来，端着果啤说“郑轩前辈……”，我拼命摆手，伸手拧开一瓶果汁：“我是真喝不了了……”
这是十四赛季末，我们刚拿下蓝雨的又一个冠军，然而这个夏天的意义还不止于此，在刚才的发布会上，我和黄少都已经宣布退役了。
对退役我向来看得很开，成为职业选手十一年，算下来完全没什么好遗憾的。在蓝雨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愉快，等退役的事提上议程，经理也来问过我其后的意向，顺带开了个训练营教练的邀请。这件事还没最终确定，不过已经八九不离十，能继续待在这个我所熟知的地方，我觉得挺好。
除此之外，我知道经理也给黄少开了一份邀请，不过他还没接。他那时给经理说想好好打完这个赛季再考虑这些，现在连冠军都拿到手了，估计也就是未来一周的事。
这么说起来……我环顾四周：“黄少呢？”
小卢在旁边反应很快地说：“黄少拉着队长出去了！”
我倒回靠垫上，开始想该来的总会来。
过去这一个赛季我和黄少都打起了轮换，接近季后赛才场场不落地上了。今晚的团队赛上，黄少和队长的发挥都特别出色。解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？“十一年的默契都浓缩于此刻”。形容得挺好的，不过不止是十一年。
颁奖礼的时候我们集体站在台上，本来就是蓝雨主场，台下的欢呼声好似松涛海啸。我们挤作一团，将队长和黄少围在中间。他们高高捧起奖杯，每个人都伸手去碰。一片混乱里我看到黄少的眼睛，望望奖杯又望望队长，热切、鲜活、闪闪发亮，像落满了一整个天空的火烧云。
作为那个猜到并默默围观了这么多年的人，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。
很快黄少和队长都回来了，我扫过他们脸上的表情，心里一沉。
那晚是我第一次见黄少喝醉，不过没有人感到奇怪。喝大以后有人去拍黄少的肩膀，说别总想着退役，想想我们今天的冠军！再说“人生何处不相逢”……
听到这里黄少哈哈大笑，我怀疑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。黄少端着酒杯说你说得对，就冲你这句“人生何处不相逢”，我们再……
队长抢过他手里的酒杯，帮他干了。
过去敬酒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，放下杯子，转身抢起了话筒。
隔着昏暗包厢与吵嚷人群，我看见黄少把手搭在队长肩膀上，用力到队服布料都皱成一团。头顶彩灯晃过，他眼中好像有水光一闪而逝，我突然不敢再看。
我想他不会留下了。
我第二天就找经理确认了留下来的事，他显得很高兴，说等处理完战队夺冠的后续就来找我定合同，我告诉他不急。
彻底不用训练后我还是会来天台转转，这几乎已经成了我的习惯。这几年附近的小区有修有拆有建，视野已经没早年间那么好了，好在晚霞依旧。
我没想到我又会在这里看见队长。
他没发现我，我远远看着他，知趣地没去打扰。他看起来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，疲惫、紧绷，最为重要的是，一个人。
我想转身轻轻下楼，却突然听见另一侧传来的脚步声。
通往天台有两个门，分属走廊两端。那个人显然是从另一边上来的，脚步沉重、急切，几乎是在小跑。
“原来你在这儿。”是黄少的声音。
“抱歉没带手机，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。”
一两秒的空白，“少天，我说了，你让我考虑一下。”
“你已经考虑了快一周了，什么时候蓝雨队长也成了优柔寡断的人了？况且那天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，你说是，难道你看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？还是说，”黄少几乎咬着牙说，“当面拒绝我就有那么难？”
“我……”队长罕见地卡了壳，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“那好，你不愿意说，我帮你做决定。我现在就去告诉经理，不接他的邀请。”
“少天！”队长拔高了声音，旋即又平静下去，“蓝雨需要你。”
黄少似乎冷笑了一声：“是啊，蓝雨需要我，可你呢，你需要我吗？”
更长的空白，我听见队长轻声说：“我也需要你。”
可黄少显然还觉得不够，他还在逼他，声音已经颤抖：“那你是作为蓝雨队长需要我？还是作为喻文州需要我？”
长久的沉默，没有人说话，紧接着是一阵零碎的脚步声。
“少天！！”
我从来没听过队长那样的语气，从来没有。在所有人的印象中，那位蓝雨队长永远是冷静的、温和的，可他现在慌张失措，像突然察觉遗失了至宝，像醒来发现不过是美梦。
我知道这样很不好，可还是忍不住探出点头。
“不准走。”
队长的声音也颤抖了，他从背后死死抱住他，头埋在他肩膀上。黄少似乎想挣脱开这个怀抱的桎梏，可他的手一直在抖。
他整个人都在抖，我想他应该是哭了。
晚霞从天空一角浩浩荡荡地燃烧开去，而云迹淡薄，延展千里，好似曾翱翔过凤凰。
END.
* 出自猫耳语音包《喻文州·落日告白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