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绵绵 6

* 非典型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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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6】


第二天一早,黄少天是被照进卧室的阳光晃醒的。

头顶的空调还在勤勤恳恳地运转,黄少天缩在他那床柔软的薄被里,翻身避开直刺上眼皮的阳光,头脑发懵地躺了一会儿。

日上三竿,时间当然不会太早,他昨晚睡得也不晚,现在困意还这么浓,要怪只能怪那个梦做得太过累人。梦里又回到了高二时候的教室,他想要下到一楼去,却永远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三楼的起点——简直累身累心。

想想会做这个梦还得归功于昨天那场电影。卢瀚文的话句句无心,却偏偏勾起许多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依然记得的事。然而即便如此,黄少天仍旧坚持这不能说明什么。喻文州的到来和离开都太突然了,简直像是一个奇异点,何况还有最后那桩他无意撞见的事——共同承担秘密的人,情感上总是要比别人多一层纽带。

黄少天打了个呵欠,抛开那些杂乱的情绪,伸手从床头柜上摸索来手机。

一打开,微信里滚了满屏的消息。

“又来……”黄少天嘟囔一句,直接划掉通知,随手将手机扔在一边。

不用看也知道,他母亲又给他发了些什么。


一年半以前,他母亲的工作正式调去了洛杉矶。

不能说有多突然,大约三四年前起,他母亲就时常被派往那边出差。他也无数次听她描述过那里的生活,加州的海岸线与阳光,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向往。

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,他母亲开始不住地劝他去那边上学。黄少天拒绝了一次,留在这座城市念起了本科。他母亲并没有被他的这个选择困扰,依然按部就班地,拿下了北美分部那个属于她的位置。

本质上他母亲是那种强势而意志坚定的人,黄少天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。他选择留在这里,也不是拿来作为和他母亲谈判的筹码,只是他不喜欢那边——或许还有某种隐秘的叛逆作祟。


工作确定以后,他母亲很快在洛杉矶买了房子——是之前就看好了的。大一那年暑假,黄少天过去待了一个多月。

有关房子的情况,黄少天一早就在微信里听他母亲讲了个八九,这次亲身观察,描述得并不夸张。房前有片花园,不大,但打理得很精致,他母亲有空的时候会坐在窗前喝下午茶。常来往的邻居是家和善的美国人,有一双儿女,养了一只金毛。

是他母亲理想中的生活,可惜不是他的。黄少天待得越久,越能感觉到某种格格不入。


平日里他母亲的工作依旧繁忙,不过一到周末,她总会开车带他出去。

看得出来,他母亲为这些短途旅行花了不少心思,规划路线、预订酒店餐馆……反正全程没让黄少天操心。旅途中也足够愉快,他母亲罕见地没问他任何有关“规划”或“未来”的问题,只是聊风土人情,再讲点工作中或学校里的趣事。

这样的情形简直像回到小时候,小学的暑假。那时的黄少天在他同班同学眼中,是家里有钱又受宠的存在。


周末毕竟只占去了一周里的一小部分,大多数时间黄少天还是一个人在家,更为清晰地体会什么叫无所事事。

电视是一早就放弃了的。原来那些聊天吹水的同伴,也全都隔了十五个小时的时差,早起没说两句对面就睡了。收拾行李时黄少天随手揣上了荣耀账号卡,到这里才想起来是美服。等他切回国服,画面直接卡成PPT,别说PK抢boss了,日常都做不下去。

迫不得已,黄少天只好刷起了美剧。一连几集播完,黄少天起身歇歇眼睛,顺便把中午吃剩的披萨放进冰箱。国内的这个时间,隔壁的老爷子午休该起来了。他有些耳背,黄少天在自己卧室里待着,都能听见他调收音机听新闻的声音。

加州的夏日热而干燥,院子里的花在阳光下越发秾丽夺目。黄少天从窗户望出去,忽然觉得这里是真的很静。


渐渐他开始在那些下午跳上Metro,去圣莫尼卡的码头或海滩上消磨半日,赶得上的时候还会顺便看个日落。海边夕阳自然比他家阳台上的来得浪漫,虽然看得多了也不过那么回事。

他心里始终存在一片空洞,人群的喧嚣能暂时填满它,但磨不平。

直到他在海边遇上那家中国人。

他们看上去像是儿子带父母出来旅游的,打算去找附近的一家餐厅,但被地图带迷了路,正好撞见黄少天。黄少天在这里溜达几个星期,附近餐厅的招牌差不多全看熟了,很顺当地领着那家人找了过去。

“实在感谢,今天多亏有你。”那家的儿子笑着说。

“没事没事,祝你们吃得愉快玩得开心啊。”黄少天飞快地说,视线从他父母身上转过去,蓦地愣住了。

那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想到一个人。不用说,是喻文州。

平心而论那个男人和喻文州长得并不相似,只是笑起来时候的眼睛同样会弯出弧度。进入大学这一年充满着新的刺激,黄少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想起他——或许再长一点就彻底想不起了,可他偏在此时此刻被勾了一下。

他内心的空洞依旧没有磨平,甚至说不准是不是又扩大了几分,只是从那以后,他不再依赖喧哗热闹去填补。

他又开始想喻文州。


黄少天在开学前半个月回了国。他提前预约了家政公司里外收拾一通,紧跟着倒了三四天时差。

这几天他母亲倒时常问起他的情况,时差倒得怎么样、对洛杉矶的印象怎么样……又说邻居一家都非常想他,那个小伙子还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过去——在美国的时候,黄少天没少带他踢球。

等他终于从倒时差的混沌中转醒,黄少天直接了当便问了:“妈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?”

他母亲也没瞒他:“是。我是想问你,以后想不想来这边念研究生?”

后续的消息接连不断地发过来,他母亲曲折试探这么几天,自然早有准备——现在计算机这么好出国,加州正是好大学扎堆的地方,STEM申请H1B又有优惠,在硅谷工作不比在国内好?环境好,还不搞“九九六”……

黄少天把手机放在桌上,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他和他母亲才结束一场拉锯不久,便要陷入另一场更为艰难的拉锯了。


对此,大二的黄少天采用的办法是“拖”。

出国要看成绩,大二正是专业课渐渐铺开的时候,当然得多加重视。就这么敷衍着被他躲过了一年,眼看黄少天就快大三,什么托福、GRE还全然没影,他母亲不免心急,无视十五个小时的时差,抓紧一切机会当起了说客。

过去这一年中,被问得烦了的时候黄少天也说过“不想出国”的话——还不止一次,都被他母亲统统以“你再想想”打了回来。次数一多他也成了“老油条”,时间捏在他的手里,不怕和他母亲耗。

最近他母亲似乎变了“怀柔”政策,不再强势地摆事实讲道理,反而越来越多地和他分享起了生活——街边的猫咪与落叶、新煮的咖啡、公司年轻人的派对……黄少天看得出他母亲的用心,只是越发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黄少天没有理睬再次堆积了一个晚上的消息,掀开被子下床,打着哈欠进了浴室。


隔天又是上课日,黄少天照例早到了些。卢瀚文正在客厅里吃西瓜,一手红瓤瓤的汁水。

“少天也去吃点吧?”喻文州招呼他。

黄少天走过去和卢瀚文并排坐着,看喻文州换了出门的衣服,不禁问:“喻老师要出去?”

“嗯,家里小葱没了,我去趟超市。”

喻文州的确很信任他,像这样留他一个人和卢瀚文在家已经不是第一次。黄少天也始终尽职尽责,从来没有带卢瀚文偷懒过。

上课第一项照例是检查作业。卢瀚文在编程上进步飞快,到现在那些基本概念已经完全摸熟,黄少天也开始捎带着讲点算法上的东西。上次课的跨度是大了些,卢瀚文罕见地没有完成作业,留下屏幕上一堆“锟斤拷烫”等黄少天帮他一起调试。

Debug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,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,极重的力道,很不耐烦的频率,咚咚咚咚。

这样的声音自然不可能属于喻文州,黄少天皱眉问卢瀚文:“今天有叫什么人上门维修清洁吗?”

“没有啊。”卢瀚文显得很迷茫。

那就是快递?不声不响的上手就这样,也不知哪家快递公司的这么没素质,等拿到包裹一定要给他们差评。黄少天这么想着,对卢瀚文说了声“我去看看”,拉开卧室门向客厅走去。

敲门声更响了,几乎已经是砸门的方式,雹子似的又密又急,门外却始终没有人吭声。黄少天隐隐感觉不对,没有应声,轻手轻脚地想贴上猫眼看看。

他还没走到门边,砸门声忽然停了,门外的人似乎骂了一句,然后越发狠戾地拍起门来。

“妈的喻文州老子知道你住这儿!小卢也被你藏在家里呢是不是?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见他?你算哪门子……”

叫骂从这一刻开始便一直没停,有那么几秒黄少天甚至没注意门外骂了些什么,只是心里飞速想着整件事,门外的男人是谁,和喻文州他们什么关系……

答案呼之欲出,黄少天转头看见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的卢瀚文,身体无意识紧贴墙壁,脸上是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惊恐神情。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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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长的航班里没看成的夕阳,我在这里(一句话)让少天(一个人)看完了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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